这话出口，朝堂上立时响起一片小声的议论。
太子和汉王面面相觑，傅阁老与周阁老同声道：“皇上，小青既是蒙古鞑子，又是建文党，千万不可不防啊。”
他这么一说，其他朝臣也纷纷复议：“皇上，不可不防啊。”
“光一个建文党身份就够了，还加上生长在塞外，蛮荒之人，其心必异！”
常公公万万没料到这种情形，抬头看了看老王爷，老王爷到了这种时候，闭着嘴，一言不发，大概因为胜券在握，所以懒得落井下石，常公公摇头，转身看向了永乐，见永乐眯眸盯着小青，面无表情，心中一寒。
皇上这样的表情，是要杀人。
他猜对了，永乐听到两位阁老的话，确实起了杀心，因为他忽然想到康嫔也许是恨他的，这位武功这么高，当时入皇宫的时候，根能是能逃命的，然而她为什么不回来？大概是恨他，那么……
在蒙古，她嫁给了鞑子，难保不跟小青说那些悖逆的话，让她打小憎恶自己，所以……
永乐的拳头攥紧了，他脾气里有种肆杀的性子，一旦被侵犯，会暴怒，暴怒之后，就不管不顾了。
常公公在旁边看得最清楚，心道不好，忙上前一步，呵斥：“邓清，不得无礼！”
在这种紧张气氛下，常公公忽然来了这么一句，众人面面相觑，都看向了邓清，见邓清呲牙欲裂的表情，忽然明白了，刚才邓清咆哮朝廷，常公公本来应该出来斥责的，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不说，这个时候，忽然蹦出来？
傅阁老和周阁老对望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彼此的疑虑，常公公是汉王的人，这不稀奇，稀奇的是，他居然在这种时候帮小青？
难不成……
周阁老忽然伸出手，做了个轻微的相握的姿势。
傅阁老明白了——得儿，你常公公不是偏向小青吗？行，我们让你一起死，正好消灭汉王一大帮手。
“常公公。”周阁老开口道：“刚才邓清咆哮朝廷，是不对，可您怎么当时不呵斥，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了？”
常公公脸色一变，暗骂周阁老阴毒，这话很好回答，可是留在皇上心里，就是皇上疑心他的根，真是个……
他咳咳了两声，正要回话，忽听小青拱手道：“皇上，微臣有话要说。”
这一声，忽然把朝堂上所有的嘈杂都压了下去，因为这位自从进来，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因此所有人的眼眸，都看向了小青，有的人想起小青女身的身份，着意去打量……
长身玉立的少年，皮肤白皙，五官俊秀，无论是摸样，还是站姿，其实就是普通少年的摸样，然而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很难让人忘记的眼睛……
很多人慢慢发现了，这个时候的小青，跟从前的小青还真有些不一样，从前的小青，常常是怯怯的，似乎很害怕人，而是此时的小青，气势汹汹，竟多出了一丝莫名其妙的高贵来。
“你要说什么？”永乐在上面问。
小青抿了抿嘴，拱手道：“皇上，小青要说的是，邓夫人的话，是假的。”
这话出口，朝堂又小声议论起来。
“为什么是假的？”永乐声音生冷而严峻。
小青却丝毫不惧，只道：“因为微臣有邓夫人说谎的证据。”
众人大哗。
汉王与太子面面相觑，汉王忍不住问：“什么证据？快拿出来？怎么这种时候才说？”
小青抿嘴一笑，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了上去，常公公接过，放在永乐案前。
永乐低头看去，见是一个状子，上面写着某年某月某日，如何如何设计杀死邓奉，某年某月某日，想了什么办法杀死邓奉，写的十分详尽巧妙，不过永乐一眼就看出，这些都是内宅的手段，抬头盯着邓夫人，问小青道：“这是什么？”
“这是邓夫人企图谋杀邓奉的供状，皇上若是想要审人，微臣这就提人来。”小青说得理直气壮。
邓夫人谋杀邓奉的证据？
众人面面相觑，邓家就这么一个儿子，邓夫人要杀这个儿子，是不是疯了？
“不可能。”周阁老忽然出口，呵斥道：“邓家只有邓奉一个儿子，邓夫人如何丧心病狂要杀亲子？”
“您说错了，周阁老。”小青把手一拍，指着邓清道：“邓员外怕是比我们更明白。”
这话让所有人都看向了邓清，见邓清不再是那种呲牙欲裂的模样，仿佛受了更多的刺激，整个人像是被抽调了魂，委顿在地，目光呆滞，看着邓夫人。
“邓清，邓夫人如何要杀子？”汉王问。
他是行伍出身，这一声用了内力，一下震动了邓清，邓清从恍惚中醒过来，忽然苦笑道：“怪我。”
“怪你？”汉王糊涂了。
邓清木然地点了一下头道：“怪我。”说着，顿了顿又道：“邓奉不是邓夫人的儿子，乃是邓夫人庶姐的孩子，先前我纳她姐姐做妾，生下了这个孩子，后来她嫁过来，我告诉她，为了让奉儿继承邓家，我们不再要孩子，起码不要儿子了，她答应了，所以……”
这话出口，众人恍然，众人都是大家出身，自然知道内宅里的勾当，这位邓清大概与那个庶姐感情很好，想娶妻，却因为门第不般配，所以成了妾，生了儿子之后，邓夫人又嫁过来，邓清唯恐嫡母迫害邓奉，干脆不再生孩子了，可是他不知道，这样子虽然避免嫡母迫害庶子，却也隐下了巨大的祸患……
众人想到这里，都看向了邓夫人，其中不少同情的眸光——能不恨吗？起先相公娶了庶姐也就罢了，现在相公居然为了这个庶姐的儿子，不让自己生下自己的儿子，邓夫人这么多年，怕是真的要疯了，所以……
她不停地找人杀死邓奉？
“掉崖也是她杀的？”永乐忽然出口。
邓夫人正要喊冤，听了这话，忙叩头道：“皇上，冤枉啊，民女无知无权，怎么能千里杀人？”
这话也对，永乐看了老王爷一眼，老王爷低着头，没吱声。
自从两位阁老出面之后，他开始是惊喜，现在则是……
这里面水很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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