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小青醒来的时候，岳东并不在，她坐了起来，嘿嘿地笑，圆儿端着脸盆进来，看着她的表情，唬了一跳，想要问，却又不敢——自从小青变了之后，圆儿与她的关系也生分起来，不该说的绝对不说，不该问的也绝对不问，说到底，她其实是害怕这个小青的，所以想了想，佯装未见，把脸盆放下道：“主子，岳爷那边说，宋儒他们已经把学生召集到了，问你什么时候过去？”
小青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天也就是蒙蒙亮的样子，嘟着嘴道：“等会儿吧，这么早，就来了？”
圆儿赔笑道：“书院都是很讲究的，这已经算是晚了呢，主子。”说着，过来给小青穿衣服，把小青头发散开，说起来，从前的小青对这个一切不计较，不过还是很小心地掩盖自己是女儿身的身份，然而现在的小青，应该说，不太介意别人发现她是女儿身，有时候，甚至穿着女装出去，圆儿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害怕，不过也不敢多问，只顺着她打扮。
今儿是正式见学生，小青打扮一新，走了出去，见岳东正在院子等着，穿着一身员外袍，可是不能掩盖其英挺的身材，阳光照着那张脸，英俊里带着几分憨厚，当然，还带着几分憔悴——自从那件事之后，岳东几乎是瘦了一圈。
“岳哥还是穿着飞鱼服更好看。”小青嘻嘻一笑。
岳东已经习惯现在这个小青的调侃了，也笑了笑道：“今儿宋儒把认识邓奉的学生都送过来了，人倒是不好，青弟我们坟头去问。”
小青“嗯”了一声，摸了摸肚子道：“我还没吃饭。”
岳东见她露出小孩子的摸样，心中柔软，伸出手握住她的手道：”走，咱们去书院吃饭去。“
“哦？饭菜好吗？若是不好，我可不吃，我要去外面吃。”小青嘟囔道。
岳东不答，领着她快步向书院的饭堂走去，因为两个人都没有带随从的习惯，所以甬道上只有一长一短的身影，岳东盯着地上的影子，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来——这么着……其实也不错，不是吗？
小青不是那种柔弱的，没有脾气的，没有棱角的，而是刺猬一般的率真性情，可是这么着，不是也挺好？
岳东说不出哪里好来，只觉得这样的小青，能让他更放松一些，从前总是害怕有些东西，有些事情，伤到小青，然而现在不怕了，因为在自己要伤害到小青之前，小青已经拿起盾牌，开始攻击自己了，这么着，反而让自己平日更轻松，可以随意表达性情……
“岳哥饿想什么呢？傅夫人？”小青抬头见岳东双眼发直，忽然开口。
岳东脸上一红，摇头道：；“不是，不是，我正在想……哦，你说的小王爷这条线索，也得查查，纵然两个人没什么交集，可是偶尔的情况也很多。”
小青听了这话，忽然心中一动，忽忽有所思……
宋儒早就在集贤殿里头等着了，邓奉在这里呆了两年多，认识的人不少，所以殿里头黑压压的一群人，正在小声议论着，见一个清军的少年和一个英挺的大汉走了进来，都闭嘴看着他们。
小青抬头看着这些人，脑袋发毛，起码有三四百人，若是一个个的问，大概得问到明年了，怎么办？
“关系比较近一些的有吗？”小青苦着脸，挠头。
宋儒听了这话，想了想道：“有倒是有，大概二十多个……”
“对对对，就要这些。”小青一拍大腿道：“就要这些，其他不要了。”
众人见小青说不用了，又开始嗡嗡议论起来。
宋儒听了这话，看向了站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邓清，邓夫人在路上就病倒了，现在根本无法起床，邓清则一直陪着，不过他并不是陪着小青他们，而是陪着宋儒，仿佛要监视宋儒一般，宋儒也是心里苦，觉得把老友的孩子死在自己这里，十分愧疚，所以办这差事十分积极。
邓清见宋儒征求自己的意见，点头道：“按照青大人说的，就二十多个就好。”
宋儒忙指挥其他老师，把学生分散了，只留下关系亲密的二十多个。
小青因为人也太多，懒得一一去问了，只让他们一起站在那里，问道：“邓奉是什么时候离开书院的？”
几个学生大都是十三四岁，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道：“大概是戊戌辰时。”
“为什么你们都没走，只有他走了？你们一般都是坐马车吗？”小青问。
这次那少年回答得很快道：“这几日沐休，因为没有几天，我们都没打算回家，我们每个班都是自己的马车，邓奉说，这几日乃是父亲的寿日，所以必须回去，因此只有他这一辆车出行。”
小青听了这话，与岳东对望一眼，忽然，她看到人群里，昨日的那个少年郑梳，正拼命低着头，似乎怕引人注意，小青撇了撇嘴道：“我知道了，那么在这之前，邓奉可有什么异常？也就说，他有些与平日不同的地方？”
这话出口，几个少年互相看了一眼。
忽然，有人道：“确实有些不同的。”
“对对，是有些不同的”另外有人点头道。
“怎么不同？”小青来了精神，瞪大了眼睛道：“是神色恍惚吗？”
她其实是瞎猜，然而居然猜中了。
“是啊，青大人，你怎么知道的，他就是神色恍惚，人呆呆的，看着墙壁，口里嘟嘟囔囔的，确实很奇怪。”
一个少年道。
那个为首的强壮少年则道：“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他就是有点奇怪，神神叨叨的，嘴里还嘟囔，也不知道咋了。”
这几个少年这么说，在场的众人都有些明白了。
“有人可知道奉儿嘟囔什么吗？”邓清等不及小青问了，直接开口问道。
几个少年对望一眼。
“我倒是听了一耳朵，说什么人子之大伦之类的。”一个少年道。
“这是什么意思？”邓清急切地问。
可惜谁也不明白，大家都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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