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眯眸盯着那张斑驳的脸，到了这种时候，这张脸上的眼睛也是明亮夺目，烁烁有神，心中一动，问：“你叫什么？”
那汉子上下打量她一眼，神色颇为轻蔑，呸了一声不说话。
牢头使了个眼色，又要上刑，小青忙摆手道：“别动手，我只问一句，你认识李香莲？”
汉子被这话说得一愣，立时警惕道：“我什么也不知道！礼炮是误炸！”
小青“哦”了一声，眼眸在他身上溜了一圈，眸光落在了腰带上。
汉子的上身是光着的，穿着红裤，腰上是一条红腰带，正是当日亲事的喜服打扮，看似没什么异常，然而这腰带……
小青快步走到跟前，把那腰带抓了起来。
汉子似乎十分激动，扭动着，怒斥道：“你做什么？”
小青不答，凝眸看着那腰带，忽然放了下来，走到门口，对林城道：“林大人，我已经审完了，咱们去那边吧。”
林城几个人嫌弃血腥，都站在门口，见小青这么简单就审完了，皆是一怔，旁边有人文书摸样的男人开口道：“青大人……这人什么也没说啊。”
小青摆了摆手道：“我自有决断。”
她一旦进入办案状态，神色便变得威严起来，跟平日的柔和迥然不同，那文书缩了缩头，不敢再说，林城心里虽然疑惑，却是秉着“只辅助不插手”的原则，点了点头，带着人向外走去。
小青故意落在后面，把手一拍牢头。
牢头一怔，回头道：“青爷。”
“一会儿把那人的腰带偷偷给我，别上刑了，他性子硬，不会认的。”小青轻声嘱咐，顺便塞给了牢头一锭银子。
牢头见了银子，烁烁发光，想问为什么要腰带，忽然又抿住嘴，笑道“大人只管放心，小的明白。”
小青嘿了一声，快步追上林城他们……
不一会儿到了牢房前面，打开栅栏，里面的人人纷纷跪了下来，因为被呵止不准出声喊冤，都抬着头殷勤地看着小青。
他们知道，如今生死一刻，就在这位身上。
“化妆的喜婆是谁？”小青问。
人群里悉悉索索爬出一个婆子，叩头道：“是，是我，大人，冤枉……”
“闭嘴。”旁边一个狱卒一脚踹到了婆子的胸前。
婆子一下坐在地上，忙又爬起来跪倒，不敢在吱声。
“你说说当时是情形有什么异样？”小青开口问。
喜婆想了想，这才颤声道：“大小姐让我们几个好生伺候李香莲，香莲小姐没啥别的，就是有点不欢喜……”
话音未落，旁边一个丫头道：“是哭，偷偷哭。”
这话出口，众人面面相觑。
小青扫视其他人，见旁边几个丫头和婆子都纷纷附和道：“香莲小姐经常偷偷哭，我们都看到了呢。”
“这倒是奇了。”林城听得古怪，终于忍不住开口：“她哭什么？”
心道本人好容易成全她一片好心，嫁给了一直等着的夫婿，她有什么好哭的？难不成因为欢喜的哭了？
谁知几个婆子丫头却不肯说了，只摇头，异口同声道：“我们也不知道。”
林城满头雾水地看向了小青。
小青脸上露出沉吟之色，抬头看了看门口，又见两个文书正在就地写字，大概是这几个人的供状，便看向了后面几个轿夫，问他们当时可有什么异样之事？
这些人异口同声说没有，并道：‘大人，我们只是临时雇来的，也就只见到了状元郎一面，连新娘子的面儿也没见过。“
小青静静听着，忽然侧头问林城：“林大人，这些轿夫是谁雇来的？”
林城迟疑了下，旁边的长随拱手道：“青大人，内宅的事情，我们老爷不管的。”
小青点了点头，对林城道：“那我们出去问问林小姐吧。”
林城迟疑了下，他感觉小青有些敷衍，对那些婆子丫头，不过问了两句，这些吹鼓轿夫，更是问了一句就算了。
这位……不是京都有名的神探锦衣卫？难不成徒有虚名？
又或者……
林城打眼看着前面的小青，一身青色的皂直裰背穿双袖，戴着平定四方巾，长身玉立，略微带着点柔弱，然而眼睛乌黑亮晶晶的……
林城拽住袖子，决定还是那个原则——“只配合，不多问。”
小青走出牢房，呼吸了一下新鲜的气息，此时冬日阳光万丈，昨儿的雪被扫得干净，空气越发清洌，林慧便站在院子里，白色的斗篷，亭亭玉立，仿佛一只艳艳盛开的白梅，令人眼前一亮。
“林小姐。”小青知道自己是男服，只在一米之外停下，拱手道：“请问林小姐，成亲的那些轿夫是哪里来的？”
林慧正侧着身子，看着墙壁上发怔，听到这话，侧过身来看着众人，微微一笑道：“青大人说什么？”
“我想问一下，那些轿夫是从哪里雇的？”小青重复了一遍。
林慧点了点头，看向了林城道：“父亲，这轿夫是女儿拜托王管家雇来的，王管家的亲戚是开喜铺的，是城里头最大的囍铺，专门打理这些婚庆喜事。”
林城点了点头，吩咐随从道：“去，找王管家来。”
谁知小青却忽然摆了摆手道：“既然是没有什么异样，那就算了，林大人，我想去看看李香莲出嫁前的闺房。”
林城一怔，忽听外面传报道：“老爷，曾大人找您呢。”
这话出口，林慧道：“既然如此，父亲您去吧，我引青大人过去就是了，左右香莲姐姐的闺房在内宅呢。“
林城听了这话，点头道：“青大人，就让小女引着你去，如何？”
小青巴不得他离开，忙不地点头道：“好。”
林城拱了拱手，带着人去了。
……
林慧带着丫头婆子，与小青一前一后走在府衙的甬道上，绣鞋摩擦着湿润的地面，沙沙作响。
天晴日朗，冬日暖阳，映着林慧头上的簪子，闪动得很是耀眼。
“青大人。”林慧回过头来，见小青望着她发怔，嘴角抹过一丝笑容。
“是。”小青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林慧。其他婆子丫头也停了下来，却很规矩地向后退了退，闪出两人的空挡来。
“青大人可是已经确定什么了？”林慧轻声问道，一双妙目在小青脸上溜溜地滑动着。
“没有。”小青心头一跳，忙否认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古怪。”
“哪里古怪？”林慧抿了抿嘴，笑看着小青。
小青感觉自己倒像是被审问似的，微微有些不悦，道：“只是一些疑心罢了，没有确证。”
“然而这是什么？”林慧忽然伸出手，白皙的手上摊着红色的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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