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对峙片刻，德哥哥说，你走吧，我说我为什么走，你欠我的，对不对？我救了你，对不对、我虽然脏，可是我救了你，你得报答我呀。
德哥哥流泪了，说求我放过他。
我静静地看着他，笑问，到底要谁，放过谁呢？
不过最后我还是走了，男人嘛，我见过那么多，早知道他们的本性，我觉得德哥哥哪怕不需要我，也需要我的银子，要不他怎么生活？
于是我很安心地等着，直到过了一日又一日，却没见德哥哥来要银子。
我真的有些急了，我去找他，却见人去屋空，德哥哥不见了。
然后，我就听说街坊邻居说，德哥哥带着他的小家碧玉私奔了。
没错，你没听错了，他们居然私奔了。
我听了，忽然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泪来，大家都以为我疯了。
我没疯。我把梨花坊的那些壮丁都派出去了，去找他们，并且利用自己的人际关系，让锦衣卫那些人去找，果然，他们逃不过天罗地网，被我抓到了。
德哥哥和小家碧玉跪在我面前，让我放过他们。
我说，我怎么可能呢？
对吧，我活着唯一的念想，就是德哥哥，若是你死了，我怎么办？对不对？
我盯着德哥哥的眼睛，笑着问。
德哥哥看着看着，忽然大叫起来，疯狂地大叫，让他的小家碧玉快跑。
可惜那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傻傻地问，你要做什么？
你要做什么？
我笑，恶毒地笑，狰狞地笑，然后小家碧玉背后的男人们就向她扑来，把她压在了身下，就像那些衙役压住了我一般……
德哥哥拼命挣扎，拼命哀求，拼命地让我饶过了这女孩。
我却越听越心痛，不是吗？
当初我为了你，受了那么多男人，你说过什么吗？你做过什么吗？你什么也没做，是我苦苦地支撑下来，还救了你，现在呢？你背叛了我，却来求我？
妄想！
我恶毒地盯着拼命挣扎着小家碧玉，看着她在男人身下的各种丑态，不停地笑。
这就是当初的我吧，我倒是要看看，如果小家碧玉变得跟我一样脏，你还要不要她？
后来小家碧玉就昏过去了。
我让那些那些男人走了，然后走到德哥哥跟前，摸了摸他的头，告诉他，若是他还来找我，我依然会养着他，给他银子，让他快快活活地生活。
然后，我就走了。
我坐在梨花坊的楼里，等着德哥哥的消息。很快传来消息，小家碧玉跳楼了。
她可真脆弱啊。
我摘了一颗葡萄，慢慢咀嚼着，这样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得到德哥哥的爱？
最后，德哥哥终于来找我了。没错，他来找我了，他喝得醉醺醺的，伸出手，跟我要银子，说要去赌局。
我笑盈盈地给了他银子。
他转身就走，过了几日，又来了，我们又在一起了，没错，我们是地狱里的一对游魂，凑合过着吧。
日子似乎就这么平静地过下去了。
德哥哥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吃喝嫖赌，然后打骂我，不过我很甘心，因为我又把德哥哥拽回来了——我在地狱里，你凭什么回到人间？
这不公平，不是吗？
不过我知道，我们之间完了，自从那个小家碧玉死了之后，我们之间已经什么也没有了，如果有的话，是仇恨，是彼此的仇恨，让次活下去的动力，就是彼此仇恨。
看谁能眼睁睁地看着谁死。
然而他又输了，呵呵，我很高兴，他死在我前面了，他提前下地狱了，当然，我要跟着他，我怎么放过他？
我为了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屈辱？
我不会放过他的，我要去地狱找他了，我不能让他看上那个女子，把真心交付给那个女人，我不允许，我受的那些苦难，受的那些凌辱，都允许让他解脱，他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我要到地狱去找他了。
我很欢喜，也很轻松，这地狱的日子终于告一段落了，下一个地狱开始了，希望尽快找到德哥哥，拴住他……
下面则是同样一首绝命诗。
“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
“青大人，尸体怎么办？”
一个捕头见小青一直瞪着那个遗书发呆，都过了一个时辰了，还跟傻了一般盯着那封遗书，忍不住开口提醒。
小青恍然不觉，直到宋濂拽了拽她，这才反应过来，点头道：“好。”
捕头们早已不耐烦，忙把尸体装入袋子里，运了出去。
“小青，我知道你很难过，也知道你在想什么。”宋濂跟小青一起看了那遗书，内心也很受震动，可是他到底比小青经历得多一些，一会儿会恢复了理智，见小青还傻呆呆的，忙拉着坐下来，拉了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小青。”他尝试地叫了一声。
小青的眸光转过来，盯着他。
宋濂知道这位在听，叹了口道：“犯官后代，总是这么悲惨的，我也见过很多，你不要太难过。”
小青“哦”一声，摇头道：“我也不知难过……好像说不出来，大概是一种震动和震惊吧。”
宋濂“嗯”了一声，他其实跟小青的感受是一样的，看了空梦的经历，是一种震动和震惊。
相爱的人，居然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然而又怨谁呢？
“那个空梦……”宋濂迟疑了下道：“似乎是从前徐尚书的二女儿，叫徐芳苑。”
小青点头：“比空梦好听。”
宋濂咧嘴想笑，却比哭还难看，想了想，干脆也不说话了。
两人默默地坐着，在这静谧里，分享着这份悲惨的伤感。
冬日总是黑得早，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就黑了下来，张灯时分，梨花坊似乎才到了自己的时辰，尽管坊主死了，依然灯红酒绿，喧闹不已。
然后这样遥遥地传来，就像是万丈红尘，让人产生无数唏嘘。
灯光透着影的时候，宋濂站起来，走到外间，点了一盏灯，提着走了进来，屋子里一下明亮起来，这是空梦的卧房，虽然作为梨花坊的坊主，空梦的卧房却不是普通青楼的那种俗艳，而是雅致的，是那种真正大家小姐，诗书礼仪的雅致。
淡蓝色的床帐，屋子里飘荡着玉兰花的清香，八角琉璃灯，墙上挂着琴，梳妆台上放着棋盘，一切如画，一切如旧。
小青恍惚地站起来，撩了床帏，看着床上。
鸳鸯枕头，淡蓝色的被褥，清新雅致，一切，就像是空梦旧日的闺房。
她一直活在旧梦里，所以无论如何不肯放开齐德吧？
喜欢锦衣录请大家收藏：(www.shucangxs.com)锦衣录书仓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