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秀点头道：“他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他，我为了他终生不嫁，他是知道的，所以……我不知道，总而言之，我不愿意让这段情分陷入那些污浊之中，让人指指戳戳，他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们都克制自己，没有太多联络，以免让彼此做出非礼之事，让一生清白得到玷污。”
小青听到这里，不由有些佩服程秀，女子有这份坚强，也算上上等了。
“后来呢？”小青指了指窗外，感觉有些冷，走过去把窗户关了，搓了搓手，仰头看着程秀。
窗口的雪光映着程秀清秀的脸，泛出一层淡淡清辉。
“后来他儿子考上了国子监，并且考到了我的门下，我很是意外，因为我以为小世子既然是高丽公主的儿子，应该去礼院，学习高丽之话，成为出使大臣才对，可是……”
程秀说到这里，忽然垂下眼帘，轻轻地摇头。
小青却把她不愿意说的话说出来：“方大人怕是对您还是不死心吧？”
程秀垂着的脸，渐渐染了一层红晕，神色却越发苦涩：“不死心又如何？咫尺天涯，这么多年也习惯了的。”
小青“嗯”了一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绣春刀发出“噶啦”的声音，穗子不停在她袍下摇曳。
“方大人大概跟高丽公主过够了？所以要跟您联系？”小青忽然停住脚步，开口。
程秀怔怔的，摇头道：“好端端的，他为什么突然……”
小青凝眉不语。
程秀则近距离观察着小青的秀脸，白皙的脖子，修长的手指，心里越发确定，咬了咬嘴唇：“青大人，你可是跟我一样的人？”
小青一怔。
“您可是跟我一样的，我是说……”程秀打了个手势：“是……女子？”
小青浑身一震，退后一步。
“您别怕。”程秀摆手：“我不会说的，作为女子，我不会说的。”
小青听了这话，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
程秀见她一副天真烂漫之色，“噗嗤”一笑，雪光映着那张脸，仔细看去，才发现已经不年轻了，笑起来，眼角都是皱纹，像是岁月的皱褶，漫漫里有几分悲苦的味道。
小青看得心痛，咬了咬牙：“程博士，您今儿来是……”
程秀听了这话，神色变幻莫测。
小青低下了头。
“我也不知道。”她沉默许久，开口道：“我也不知道，小青，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
小青“嗯”了一声，用脚尖摩挲着地面：“如果我是你，也是很为难的，而且会后悔。”
这话一下打中了程秀的心口，程秀颓然坐在了椅子上，一行泪终于流了下来：“人走到头，居然这么一个结局，情何以堪？人何以堪？”
小青咬着嘴唇，静静听着，忽然，灵光一动，抬起头来，嘴唇急速哆嗦起来：“程博士，您让我来，不单单是让我听您倾诉的，其实……其实是跟我谈条件的，对吗？”
程秀的脸色终于变了，她本来一直是愁眉不展的悲伤，此时眼眸却闪过几分凌厉，张口：“你肯吗？”
小青犹豫了下：“刚才您说了那么多，不就是让我同情您和方大人吗？”
程秀被她揭穿了，也不再装下去，嘿了一声：“果然是破案入神的青大人。”
小青却一脸不高兴，走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把绣春刀放在了桌子上：“有什么要说的，直接说就是了，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先是谈起旧情，博得我的同情，又指出我是女子，暗地里威胁我，让我软硬都要吃，对吗？”
程秀其实就是这么做的，可是被小青这么直说出来，未免有些赫然，抿嘴不语。
两人忽然静寂下来，不一会儿，外面敲门，一个小丫头端着茶盏进来，给两个人上茶，先是给程秀上了一杯茉莉茶，又给小青上了一杯乌龙茶，端茶的时候，见绣春刀摆在桌子上，不由一怔。
“别怕。”小青微微一笑。
小丫头脸上一红，低下头，万福了下，退了出去。
程秀端起茶站，慢慢捋着茶托，吹着碧波荡漾。
小青忙乎了一阵，也有些渴了，端起茶，喝了几口，忽然想起圆儿来，心道这么冷的天，这小丫头在车里等，别冻坏了，这么想着，也不再跟程秀啰嗦，问：“程博士，您有什么打算，尽管说，便是什么筹码，也说出来好了，小青但凡能做的，自是尽力而为，只不过有一样，方大人如此可恶，应该罚的。”
程秀听到最后那话，用茶盏里的氤氲遮着自己的脸，可是盖茶托的声音却“叮叮当当”的心乱。
“当然，我也不是说，要剁了他腿之类的。’小青摆手。
“啪嗒……”程秀手里的茶盏一下摔在地上，咕噜噜了一地,虽然低着头。可是能看出那脸色跟死人一样白。
小青见她如此激动，知道她依然难以忘情方子行，自己若是不答应一些筹码，她是不会再向前的。
左右事情已经进入了僵局，有些东西，只能周转而行了。
想到这里，又道：“顶多让方大人受点苦。”
程秀眼眸一亮，抬头看着小青，嘴唇不停哆嗦：“青大人……青大人若是能做到，程秀愿意来生做牛做马……”说到后来，已经呜咽难言。
小青最是心软，见她泣不成声，摆手道：“好了，程博士，您别哭，我答应就是了，不过这事我的跟岳哥商量，我个人是做不到的。”
程秀瞪大了眼睛：“我……还没说，您就知道是什么了？”
小青微微一笑：“您能找我来，一定是发现了更重要的线索，可是方子行是您心爱之人，您不愿意让他死得惨烈，所以才会对我百般试探，就是想做那件心心念的事情，不是吗？”
程秀听完，咬着嘴唇，点头：“好，我就信青大人一回。”
小青不肯满口答应，只道：“我会尽力而为地说服岳哥的，但是岳哥是否能被我劝服，可是两回事。”
程秀脸色微微一变，犹豫了下，咬着嘴唇道：“事实确实跟您说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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