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学府重地，门房也多了几分诗书气，对待他们颇有点不卑不亢的意思。
一路七拐八拐，下了抄手游廊，走过好几个穿堂，到了一个院子，进了左首哪一间，推开门：“两位爷请屋子里坐。这是博士们的会客之地，一会儿程博士就回来了。”
里面沿着墙是一溜的靠背椅子，前面是一趟长桌子，对面则是书架，满满堆叠着，果然是书香重地。
“你看过几本？”林彻见小青这会儿子倒没躲着自己，心情微微好了一些，便指着书架问道。
小青眨了眨眼，看了半晌，摇头道：“都没看过。”
林彻哼了一声道：“果然没见识，我都看过了。”
“啊？”小青瞪大了眼睛：“都看过了？”
林彻背着手道：“当然，这些书都是最基本的，我也上过国子监。”
小青静静听着，啧了一声道：“听说林大人是侯门世子……”
“不算什么，国子监需要考的，哪怕门第显贵，若是考不上，也到不了太核心的院子。”林彻淡淡道。
“那你为什么做锦衣卫呢？”小青奇道：“你应该在国子监读书呐。”
在这年头，虽然永乐喜欢武人，但是明显更重用文官。
林彻瞥了她一眼，再也没说什么，闷了一会儿道：“若是不来这里，也不会遇到你这奇葩！”
小青蹙眉，这人，怎么总是想办法损他，吓唬她，真是……
正想着，门“吱呀”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穿着一身男装，可是很明显是个女子，因为头发是束起来的，跟普通男子不同，大约三十多岁，眉目清秀之极，只是微带着几分愁绪，皮肤如雪，神态庄严，应该就是女博士程秀。
“程博士。”小青尝试叫了一声。
程秀抬头看了小青一眼，笑了笑，指着对面的椅子道：“坐，听说你们找我。”说着，看向了林彻。
林彻却没坐，只是拱手道：“程博士，我们来问一件事。”语气竟前所未有的恭谨。
小青瞪眼。
“请说。”程秀走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她的一举一动，都不太像女子的神态，而是有点像是男子，这个小青很明显能看出来，因为她就是这样，刻意隐瞒自己性别的时候，无论神态举止，都模仿男子的样子，当然不是粗鲁，而是大气，不会扭腰，不会刻意的使眼色，嘟嘴这样特别女性化的动作……
林彻却没吱声，只是看向了小青，见小青望着程秀发呆，呵斥道：“发什么呆？”
小青打了个机灵，醒悟过来，脸上微红，拱手道：“程博士，问你一下， 日，你可曾去过高丽府。”
程秀本来正端着茶，听到这话，手忽然抖了抖。
小青眯眸盯着那手，又盯着程秀的眼眸。
程秀抬头迎上小青犀利的眸光，微微一笑道：“好了，君子坦荡荡，既然瞒不过去，我说，我确实去过。”
小青与林彻对望一眼。
小青眼眸里带着几分期待，颤声问道：“那你见过小王爷没？”
程秀迟疑了许久，脸上各种挣扎，终于点头道：“见过。”
小青几乎要跳起来，“啊”了一声，一把想抓住程秀的胳膊，可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收住，抓住了林彻的胳膊道：“您快说。”
程秀咬了咬嘴唇道：“那日高丽府世子已经被选入律院了，我想去告诉驸马和郡主一声，所以那天早上去过了，当时出来的时候，看到一个男童走了进去，似乎躲闪着人，不想被人看到，也不是王爷的打扮，而是便装，不过小王爷常在这里读书，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您怎么不说呢？”小青心里急，一把捏住林彻的胳膊，忽然想起自己捏的不是岳东的，忙放下了，脸上微红……
林彻这次倒没生气，反而嘴角微扬。
“是这样的，我不相信小王爷是失踪在高丽府的……”程秀说得十分犹豫，不过终究说出来，道：“我怕自己说出来，会连累高丽府，而且也引起不好的纷争，毕竟郡主是高丽的公主……”
“可是小王爷呢？小王爷失踪怎么办？”小青蹙眉。
程秀被她这么一说，似乎有些不高兴，脸色微沉道：“我说了，我不认为小王爷是在高丽府失踪的，也许……他是出了高丽府，被人盯上，劫走了，毕竟他连随从也没，孤单单的一个人……”
小青不支声。
“程博士。”林彻忽然开口道：“您知道吗？哪怕小王爷不是在高丽府失踪的，我想驸马爷知道小王爷的下落，因为他忽然带着一家子，按同样的路线，同样的时刻，走了三次，而且后花园挖出了一个柜子，土，是翻新的。”
程秀脸色渐渐变了，手摁住桌子，嘴唇发抖道：“难道……”
“也许小王爷不在高丽府，但是驸马爷肯定知道，希望程博士能作证。”小青怕程秀护着高丽府，解释着。
程秀不支声，脸色变了变，似乎在犹豫挣扎，可是最终站了起来，叹了口气道：“也罢也罢，君子越辨越明，我可以作证。”
小青大喜，与林彻对望一眼。
看着那张满是惊喜的俏脸，林彻的心忽然碰碰跳快了，心道这怯生生只会哭的小子，居然也有这么笑容满面的时候……
……
小青回来，喜洋洋地告诉岳东，岳东却不像他们欢喜，道：“若是再次问他们，怕不那么容易了，毕竟已经问过一次，而且咱们落了空，再问的话……”说着，摇头。
“可是林大人说可以的。”小青攥着岳东的手道：“他说能行。”
岳东看着小青提起林彻，自信满满的样子，忽然有些不高兴，却也没说什么，只笑道：“林大人确实厉害。”
“对了。”小青忽然想起来道；“林大人为什么做了锦衣卫，他不是凤阳侯的世子吗？”
这样贵公子为什么跑到锦衣卫这里来，不是应该去国子监读书，或者当官吗？
岳东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林大人是忽然调过来的，其实贵公子有的从文，有的从武，等袭爵之后，都一样的。”
小青“嗯”了一声道：“我们这些草民，做点事情，求个人，都特别难，可是林大人好像哪里都熟，说什么就是什么，连皇命也能请下来，唉。”
岳东听到这里，终于有些忍不住，抽出手道：“那青弟跟了林大人，岂非更好？”
小青一怔，看了看岳东有些不高兴的脸，微微一笑道：“是啊，我要是跟了林大人，岂非更好。”
手却握住了岳东的手。
岳东低头看着紧紧握住的自己手，忽然也觉得自己生气得十分古怪。
自己心心念念的不是傅夫人吗？
吃醋也应该吃傅夫人的醋，怎么如此……
他忽然有些心乱，不敢再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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