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在唱，可是唱得很难听，也嘶哑着，若是听得请了，就像是在喊“救命”似的，可是恍惚里，又像是在唱曲。
所有的人，都沉默着地看着，可能是被吓呆了，也有可能是不知所措。
岳东皱了皱眉，正要施展轻功飞上去看个究竟，却被小青拽住，叫了一声道：“岳哥你看。”
岳东仰起头，见郡主来回地挥舞着自己的长袖，在若明若暗的晓明时分，像是招呼阳光的到来，然而她似乎等不及了，大喊一声，一头向下跳去。
“啊啊啊。”众人发出可怕的惊叫。
岳东吸了口气，伸手似乎要接住那个躯体，却见那躯体一下碰到了阁楼上的半截台阶，撞了一下，又落了下来，等被岳东接到的时候，已经浑身是血，眼见是不活了。
“啊啊啊。”人群里发出可怕的叫声，很多人向外跑去，更多人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
郡主经过那一撞，胸口的肋骨已经断了，躺在岳东的怀里，只有眼睛可以眨，其他的，一根小指头也动不了了。
“郡主。”小青扑了过来，叫了一声，刚刚经过一夜的休整，她多少恢复了点精神气，可是尽管如此，遇到这样可怕的事情，也让她吓得几乎要疯了。
郡主看着小青，一滴眼泪滚了出来，忽然抓住小青，虚弱地说了三个字：“娃娃调。”
什么？
小青听到这话，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正要再问个究竟，忽见杜棋匆匆忙忙地从阁楼后面赶来，见到郡主如此，“啊”地一声跑了过来，推开岳东，抱着郡主道：“郡主，郡主，你怎么了？”
郡主身子在他怀里晃了晃，脑袋边耷拉下来，杜棋颤抖着伸出手，摸着她的鼻息，叫了一声“郡主，你怎么舍得……”
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这么一哭，府里头在场的奴仆都纷纷跪了下来，毕竟这是府里头正经主子，主子死成这样，无论怎样，他们也要尽礼数的。
“阿弥陀佛。”慧能站在杜棋的身后，脸上尽是悲悯，摇头道：“冤孽，冤孽，这鬼，终于把她带走了。”
“大师，这鬼……还要害人吗？”有一个奴婢，大着胆子问道。
这话是所有人的心声，所以大家都抬头看着慧能。
慧能这次没有念佛，而是落在嚎哭的杜棋身上，摇头道：“一起结束了。”
这一声，并没有任何装神弄鬼，可是却是这样的笃定，笃定得让人安心。
大家互相看了看，那颗几乎要蹦出来的心，又慢慢地回落了下来。
“小青。”岳东回头，看着小青的脸色如鬼，在晨光里，像是幽灵一般，吓得忙抓住她的手。
小青摇了摇头，勉强一笑：“我没事，岳哥。”说着，静静地看着郡主。
杜棋抱着郡主依然在哭，嚎啕大哭，像是要把自己哭疯了一般，奴仆们也只跪在那里，不敢说什么，府里头的主子都倒了，这个一个月前还蒸蒸日上的驸马府，忽然变成了鬼狼横行的坟墓。
小青自从郡主死后，就瘫坐在地上，静静地听着驸马嚎哭，哭了那么久，她感觉自己的身子都麻木了，抓了抓，终于感觉自己的手被岳东握着，似乎，是阳间仅有的一点暖意。
……
小青跟岳东回客院的第一句话就是：“岳哥，我们走吧。”
岳东听了这话，居然不反对，郡主跳楼了，一切都该结束了，还能怎么查？
“好。”他点了点头，吸了口气：“我们回去吧，我会把事情的经过如实告诉圣上和太子殿下，至于到底如何……”
“岳哥，我不想听。”小青摆手：“我不想再为这件事费脑子了，它击垮我了，真的。”
岳东凝眸看着小青，小青此时也不再面如白纸，反而很平静，平静得像静静的湖水，有着无法看到倒影的湖面。
岳东忽然什么也不想说了，事实上，他也受够了，一切，关于一切。
他转过身，想找个婆子给驸马传话，说自己想走，然而他一个人也没找到，院子静静的，像是浩劫过后的废墟，他饶过影壁，走出院门，甬道上，穿堂里，游廊间，一个人都没有，这里静得像一座坟墓，让岳东几乎以为走进了梦里。
然而，他还是见到了几个小厮，正在奔跑着，似乎在传话，一个管家正在呵斥他们，说着什么，远远的看着岳东，又闭了嘴。
岳东也不理会，径直走到了正厅，见厅外站着几个管事，正垂首默立，里面杜棋坐在地上，郡主的尸体横陈着，蜿蜒出一堆堆的鲜血来，旁边慧能正念佛，似乎在超度亡灵，可是声音这样小，小到岳东根本听不见，或者，他不想听。
“驸马。”他拱了拱手道：“请恕在下没有帮衬到什么，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岳某也不能再待下去，我这就回去禀告太子殿下和圣上，今日请辞，不要送了。”
杜棋脸上本来是痴痴呆呆的，听到“回禀圣命”四个字，眼眸终于又有了焦距，道：“不知岳大人会怎么回禀我家……的惨事。”说着，眼泪蜿蜒而下，神色凄惨无比。
岳东不忍再看，想了想，眸光落在了慧能身上，叹了口气道：“厉鬼做崇，无可奈何。”
杜棋咧嘴苦笑：“也对。”说着，低下了头，再也不支声。
岳东摇了摇头，转身向外走去，此时外面已经是阳光万丈，一片艳阳天气，然而却怎么也晒不进这被黑暗笼罩的驸马府，岳东带着小青出来的时候，回首望了望，他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甚至不是恐惧，哪怕那只鬼如此厉害，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失败感。
就像小青说得，不管是人还是鬼，都太厉害了，他们输了，一败涂地地输了，输得这样彻底，竟让他们不愿意多待下去，而是匆匆忙忙赶着车，向外走，或者说，向外逃。
车厢里，小青蜷缩成一团，像是要把自己给包起来。
岳东也脸色灰白，靠着车壁，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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