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样的杜莺，小青不有佩服起来，这样的掩饰的功夫，怕是很难做到的。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忽见清虚子大喊一声，木剑的一端的符纸被点燃了，点着火焰的木剑绕着郡主一圈，又一圈，不停地在空中飞舞着，就这时，那些火焰对着的西洋玻璃，忽然亮得发光，在这瞬间，清虚子的法衣忽然被点燃了！
“啊——”
人群里发出惊呼，见那法衣瞬间成了一团火球，还没等清虚子反应过来，已经烧了起来。
“师父。”周围的道士们都慌了，忙扑过去要救人。
清虚子却在火焰中，大喝一声“别动，不要耽误法事。”说这话的时候，浑身的肌肉在抖动着，眼睛看向了杜莺。
杜莺就站在不远处的台下，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光火应天，也映着她如玉的脸，这样的平静，平静得狠毒而又可怕。
小青忽然浑身冰凉，站了起来。
“青弟？”岳东见小青疯了一样冲下去，伸手要拉却没拉住，只得跟上：“青弟你去哪儿？”
小青不作声，只是狂奔下来，走到广场中间，见清虚子浑身成了一团的火，却依然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木剑，念念有词，眼睛一霎不霎地盯着杜莺，脸上的肌肉被火烤得哆嗦，头发随着火星飞扬，在阳光下已经成一团火球，却依然舍不得放不下，他那深切却扭曲的爱。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他的徒弟们围着他发生痛哭，郡主已经吓昏过去了，杜棋则怔怔看着，面无表情，若是看近了，似乎有一种冷酷的意味。
杜莺就站在前面，笔挺地站着，一动不动。
小青慢慢向她走去。
岳哥说，不要让她蹚浑水。
岳哥说，虽然小青有断案的天赋，可是有些事情，你还不懂。
自己不服，跑去找杜莺，然后……
就是这样的结果。
小青只觉得火浪飞扑过来，一阵阵的肉炙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铺天盖地的，确实沉浮不起的酸楚。
她站在杜莺跟前，仰头。
杜莺什么表情也没有，火光映着她的脸，五官像大理石一般，雕刻出异样的冷酷来。
小青动了动嘴唇，有很多话，她想问，她想问“你为什么这么做。”她想问“你为什么连我算计了进去。”然而，她什么也没说。
有什么可说的？
自己若是揭发杜莺，杜莺一定会反咬自己，别忘了，法衣是自己亲手交给清虚子的，所有人都看到了！
哪怕自己能找出证据，证明是她下的手，那么她也会揭穿自己是女身的事情，这可是欺君之罪！
所以……
从自己张口的那一霎，杜莺已经布置好了所有的陷阱了吧！
小青想到这里，忽然抿住了嘴，抬头看着台上。
清虚子已经成了焦黑，“啪嗒”掉在了地上，像是一块烧焦的木炭，法衣早已无存，只剩下碎小的西洋镜子，反衬着阳光，团成一团，闪着金色的光。
“师父——”道士们围成一团，哭了起来。
道家虽然超越生死，可世间皆凡人，谁有不惜命？
“怎么会这样？”
杜棋此时这才张口，看了看台上的郡主，王太医忙过去把脉，点头道：“郡主是吓昏了，并无大碍。”
“先抬回去吧。”杜棋仿佛此时才恢复清醒，甩了甩头，满处里找人，正看着过来的岳东，拱手道：“岳大人，你看……”
岳东看了看台上的清虚子，眸光落在了杜莺的身上。
“慧能大师，这是怎么回事？”杜棋见慧能站起来，向这边走来，忙高声问。
慧能眼皮子一直在跳，他本来一直垂眸，看不清情绪，此时也垂着眼帘，然而从那颤抖的手指上，依然看得出他内心的惊疑。
“慧能大师。”杜棋又高声问了一遍。
这一声，把场中的人都震住了，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慧能。
为什么会这样？
不是道长要驱鬼吗？怎么反而自焚了？
难道是被鬼给烧了？
想到这里，人人面露惊慌，若是这厉鬼真的能把道士都烧了，那么岂非证明，这厉鬼已经无所不能了？
慧能口里不停地念佛，沉默不语。
“法师，若是厉鬼厉害到如此程度，害死了常嬷嬷，害死了我儿子，又害死了清虚子道长，那我是不是要想法子躲避一下？”杜棋声音很大，大到在场众人都听到了。
其实这话也是所有人的心声，所以杜棋话音刚落，下面嗡嗡一片。
“是啊，大师给个话吧。”
“大师说一下，我们是不是搬走，回避一下，实在太可怕了。”
“是啊。”
主子说话，是没有奴才的份儿，可是现在众人慌成一团，也不顾什么了。
慧能见众人像是要崩溃，低头看着台上烧成黑木炭一般的清虚子，脸是最后烧完的，眼睛没有闭，睁的大大的，像是死不瞑目，然而并没有愤怒，而是沉香如屑的忧伤。
他忽然把眸光转到了杜莺身上，又转到了杜棋脸上，看了一会儿，幽幽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悲悯之色，双手合十：“厉鬼此次反击清虚子道长，也已经元气大伤，只要找到她的巢穴，应该不日而灭。”
这话出口，众人面面相觑。
“真的能灭吗？”
“巢穴在哪里啊？”
“是啊？”
这么说着，大家都看向了郡主那边，郡主已经被抬到了轿舆上，王太医跟着正要回院子。
“巢穴，贫僧会去找，大家勿慌。”慧能高声念了个佛号，那慈悲的声音宛如钟鼓，沉入人们的心海，终于把那沸腾的慌张压了下去。
杜棋听了这话，走到慧能跟前低声商量着什么。
杜莺吩咐下人拆了台子，走到清虚子的尸体前，低头看着。
清虚子的徒弟们正围着他哭，她则站在那里，凝视着清虚子的脸，没有表情，许久，轻轻开口：“清虚子道长乃圣上恩赐的国师，先……”
“不用了。”一直跟着清虚子的一个徒弟擦了擦脸，站起来，稽首道：“谢谢杜大小姐，我们这就收拾一下，一会儿扶灵回山，师父这是法力不够，才以身殉，怨不得别人，乃是天命。”
杜莺静静听着，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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