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愧疚吧。”
齐尚宫冷冷道：“程远不过是对你心怀愧疚，才会放你一马的，别想多了。”
程夫人听到这讽刺，丝毫不动容，只是静静地看着周立道：“他……还说了什么。”
周立不答，看向了公主。
昌源公主脸色越来越凝重，涣散的眼眸渐渐有了亮光，只不过是灰暗的，像是不见天日的漫漫。
“殿下。”周立英俊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狰狞，忽然跪倒在地，双手呈上一个信笺。
公主本能地伸手要去拿，忽然被齐尚宫摁住道：“殿下，我看看。”
谁知周立却攥着那信笺道：“嬷嬷，给殿下一个机会吧!＂
“什么？”齐尚宫皱眉。
“给殿下……一个彻底清醒的机会吧。”周立低头凝视这公主，她依然是记忆中的样子，绝代风华，尊贵，雍容，可是她为了一个男人，疯了，疯得那样厉害，那样惊天动地，然后就是眼前的样子，流着口水，痴痴呆呆。
该是……清醒的时候了！
周立后退一步，对齐尚宫道：“尚宫，求你让殿下亲自御览。”
齐尚宫冷着脸盯着周立：“你想干什么？周立，你要造反吗？”
“他不是要造反。”小青忽然出口，用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句道：“嬷嬷，公主殿下一直看不清事实，才会疯了的，如今是真正看清程将军心意的时候了！”
这话出口，昌源公主身子忽然急速地抖动起来，像是打摆子似的。
“殿下。”齐尚宫心疼地拥着公主。
“给我。”公主张开口，伸出手：“我看……”
她似乎许久不说话了，说出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可是正是如此，也恰好显示了她极大的决心。
齐尚宫见她如此，只得放开了她，公主伸出手，颤抖地接住周立的信笺。
这是她爱了许久的男人的字。
她低头仔细摩挲着，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每个字她都认识，可是连起来，她却忽然不认得了，或者说，她不想认得了。这是写给另外一个女人的情诗——
“问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吾与秀儿留。”
“吾与秀儿留。”
她摩挲着这上面的字，字是红色的，带着淡淡的血腥气，是用血写的。
公主看到的时候，脸上静静的，心伤了许多次，都麻木了，他是绝代风华的少年将军，她是尊贵无比的公主，她在人丛之中看过他一眼，便决定要嫁给他，这是她的梦中情人。
虽然他口口声声告诉她过，他喜欢的女人是哪一个，可是她总是抱着几分负气的念想，亦或是一种偏见，他定是因为特殊的目的，才会这么受了那个女人的蛊惑，才会抛弃绝色尊贵的自己，抛弃了家族，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因为……
这不可思议，根本不像他做的事情！
后来她找到了，果然，他是为了宝藏，据说沙漠之鹰藏着倾国宝藏，他跟那个女人在一起，怕是为了说出那口供来吧？！
想到这里，她便释然了，她急匆匆找到他们，想尽办法的破坏，其实是一种赌气，她不信自己会输，也不信他看不上自己，然后，当她变得温和之后，他果然上钩了，她甚至在他眼里看到了爱的火花，正当她欢欣鼓舞的时候，那个女人要走。
这怎么行？
她要彻底羞辱那个女人，她跑去那里，告诉那个女人“真相”，女人的表情，对她来说，真是一个美味的大餐。
然而，事实总是不尽如意，很多人杀了过来，要劫持她，这也罢了，她自然随身带着许多侍卫的，可是……
他居然死了？
他居然自杀了？
自杀之前，还让自己发毒誓不要伤害那个女人！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人最可怕的是，即将接近胜利的时候，忽然一败涂地，她受不了，她疯了，疯了的世界，有她的梦和人生，可是现在她醒了。
也该醒了。
她抚摸着那上面的字，这些字，她是认得的，一字一字，都是他凝聚的爱，用血写成的，秘密珍藏起来的，爱。
他是真心爱那个女人的，或许一开始，是因为愧疚，可是后来他们确实相爱的，他做的一切，确实为了那个女人，后来也是为了那个女人自杀的，或者，自从这段交错的感情一开始，就注定了他的命运，在爱与家族之间，他只能死，而自己，始终始终，是个外人，那个迫害他的，给了他无穷压力和痛苦的爱人。
昌源想到这里，忽然闭上眼，眼泪蜿蜒而下。
“殿下。”齐尚宫忍不住开口。
昌源公主不答，只是抱着那封信，泪如雨下。
“来啊。”齐尚宫再也忍不住，指着程夫人道：“把这个女人碎尸万段！”
“殿下。”好多人喊了起来。
程夫人冷笑。
”别动她。“昌源公主忽然嘶哑着开口，看着程夫人，惨笑道：“我输了，或者说，我从来没赢过。”说着，把那信笺递给了周立。
周立叹了口气，递给了程夫人。
“走吧，嬷嬷，我要回家。”昌源遥遥晃晃站起来，忽然一头栽下，被周立一下抱住，喊道：“殿下，殿下……”
屋中一片混乱，小青趁乱走到了程夫人跟前，见程夫人握着那信笺，像是傻了一般。
“夫人。”小青开口说了两个字，就抿住了嘴。
“你是个好姑娘，不像我。”程夫人的脸本来就十分沧桑，此时竟像是又衰老了二十岁：“是我辜负了他。”
“你已经赎了，在这里。”小青想说的就是这些，她怕程夫人看到这些想不开。
程夫人苦笑，闭上眼：“我是在赎，在这里不停地想，不停折磨，不停地痛，痛得不敢去死，因为怕见父亲，也怕见他，可是……”
现在终于可以了呢，因为他真心爱她，不介意她的欺骗。
程夫人低下了头，一溜碎发随着她的额头垂了下来，摇曳着，嘴角浮出一丝安然的笑，仿佛回到了她最美丽的时光。
感谢造化，在最美丽的时光里遇到你，相爱，是生命里最美好的事情。
“夫人！”小青惊叫一声，伸手握着程夫人的手，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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