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憎恨，也是好的。”
齐尚宫想到这里，心头一酸，终于垂下了手，默默看着周立与程夫人。
程夫人听到这话的时候，脸色并没有拨动，只是把头发撩了起来，淡淡道：“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记不得了。”
岳东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回头对蒙古人道：“这位阿骨打，你能说说，十年前，你是怎么知道公主在这里的？”
蒙古人眨了眨眼，挠了挠头道：“那个时候，我正被削去了官职，正准备回草原老家，后来在帐篷里发现一个纸条，上面写着：公主在沙漠龙月客栈，我心道这好啊，不管如何，我去一趟看看，若是真的能捉到明朝公主，恐怕是大功一件。”
“是蒙文吗？”小青忽然开口。
蒙古人迟疑了下，点头道：“是啊，我不认得汉字。”
小青点头，便再也说什么。
“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不需要再说了。”蒙古人双手一摊，从兜里掏出一个酒葫芦，“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道：“遇到的事情真他娘的邪乎，当年若是不理会就好了。”
“这位就是江湖人称草上飞的曹帮主吧？”岳东对着那江湖人拱手。
江湖人捻须道：“不敢，我已经金盆洗手许久，不敢劳驾锦衣卫大人的大驾。”顿了顿又道：“我是接到了飞鸽传书，说明朝公主会在沙漠龙月客栈出现，帮里头正想办法救老大，所以就想了这么个主意，赶来劫持公主，只是想着这是诛九族的大祸，没敢惊动其他兄弟，自己一个人来了……”说到后来，苦笑了笑。
“曹……员外，你能看出飞鸽传书，是会谁给你的吗？”小青问道。
江湖人看向了程夫人，意味深长地道：“此人已经极为熟悉江湖传信，落款没有姓名，只有一句话。”
岳东听到这里，便知道不用再问下来，只盯着程夫人道：“敢问夫人，这件事是你做的吗？”
“是。”程夫人毫不犹豫地承认道：“是我做的。”
“你是想谋害公主？”宫装妇人此时再也忍不住，出口呵斥道。
程夫人却没有立时承认，只是沉默下来。
“嬷嬷，夫人想害的不是公主。”岳东转过身，躬身对齐尚宫道，他俯下身子，正能看到公主的样子，昌源公主此时再也不是傻乎乎流口水了，而是眸光烁烁地盯着程夫人的眼睛，听到这话的时候，身子不经意地震了震，随即皱了眉，似乎想起了什么。
“你说什么？”齐尚宫皱眉道：“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夫人想要害的人，不是公主，因为她知道，公主身份尊贵，绝对不是她能杀的，所以她要害的，是她的……丈夫！”岳东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微微停顿，含着微微的唏嘘。
“啊？”店内众人都发出了惊呼，小青也惊得瞪大了眼睛，看着岳东，又看向了程夫人，口里喃喃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岳东冷笑道：“这些人的目标是公主，可是程远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因为公主若是出了半点问题，程家就完蛋了，所以程将军会拼死保护公主，那么你们若是杀了程将军，自然更好，若是杀不掉，程夫人会乘乱杀掉公主，程将军纵然活下来，也是一个满门抄斩的结果！”
这话出口，大家都静默下来。
想来想去，果然如此，程夫人是想用这种方式报复丈夫与公主！
“好阴毒的妇人。”齐尚宫站起来，盯着程夫人道：“那个程远为了你抛弃家族，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对待他，哈哈，真是一报还一报！”
“我本来就是要杀他的。”程夫人听到这话，也不恼，只淡淡道：“他杀了我爹，剿灭了我们沙漠之鹰很多兄弟，我与他本来就不共戴天。”
“那你为什么还嫁给他？程夫人。”小青忍不住上前一步开口。
程夫人不答，只是静静看着不远处的昌源公主，如仙绝色的公主，依然是当年的摸样，只不过神色呆滞了许多，听说她疯了，这也好……
可是真的也好吗？
也许她疯了，还是幸福的，起码，比自己更幸福。
程夫人闭上眼。
……
沙漠狂风，夹杂着血腥气，爹让她快跑，她不肯，爹扇了她一耳光，吼道：“我没有这样不经折的闺女！”
她捂着脸，怔怔地看着马上的父亲，高大威武的影子，映衬光芒，就是她内心的雄鹰，可惜现在一切都要完了，不远处传来喊杀声，围剿的官兵已经突破了第三层防线，他们都要死了。
“去，只要你活着，我就要报仇的那一日。”父亲嘿嘿的地笑着，鲜血顺着额头流到了胡须上，可是他丝毫不顾，只哈哈笑着，像是遇到了一件很开心的事情，甚至还从腰间拿出皮囊，大口喝了起来，喝到最后，忽然把酒葫芦扔掉，大声叫着她的小名：“小玉，快滚！”
她捡起了那皮囊，攥着手里，看着不远处铺天盖地的喊杀声，咬了咬牙，跪倒叩了一头：“爹。”说着，跨上马，飞驰而去。
她是沙漠之鹰的女儿，武功却是另有高人传授，因此帮中无人是她对手，那些官兵，也没几个在她在手下能过几招，可是父亲却不让她暴露了身份，她穿着沙漠色的大氅，把自己紧紧包在里面，骑着一匹黄色的战马，随着一阵龙卷风的黄沙，飞驰而去，帮中的战线还没完全突破，她还有时间。
背后的喊杀声一阵阵地传来，很快便传来胜利的欢呼声，惨叫声，她闭着眼，此时此刻，只恨自己功夫好，可以听得这样清楚，这样心疼，不过没关系，爹说了，只要她活着，就有报仇的那一日，她一向是个厉害而又孝顺的乖女儿，不是吗？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这一日来的这么漫长，这么痛苦，这么曲折，却又这么百转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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