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然被噩梦魇住了,胸口像压着千斤巨石,喘不过气来。
他看到父亲嘴里喷出的血,触目惊心的颜色,像无数利箭,射进他胸膛。
他肝胆俱裂。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父亲是神祗,是高大威武的,是击不垮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会有人杀了他父亲。
那个被武林中人敬仰的英雄、侠士,正义与光明的化身,曾为武林中除去共同的敌人——狂人王楚狂人。
他那么强大,怎么会死?
那个人是谁?他与父亲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又怎么会有那么惊世骇俗的武功?
好像有地狱的烈焰在燃烧,烧得他皮焦肉烂,可是心底深处却是极地冰寒。一热一冷,双重折磨。
身体很痛,五脏六腑、全身关节都在痛。意识飘忽不定,时而浮起水面、时而沉入水底。
耳边隐约听到谁的声音,可是遥远而不真实,感觉像在梦中。
“我们堂堂南二护法,竟然被这少年人伤了?看来他的武功的确厉害。”女子的声音。
“我不是顾忌着谷主的命令,不能伤他么?他可是我们未来的少主。”
谷主、少主、护法,模糊的词句,难以捕捉,只是从脑子里飘过。
“伤了就是伤了,找借口。”
“这孩子看起来精致得像美玉雕成,没想到拼命起来像只小豹子,难怪谷主那么喜欢。”
“是啊,我看着也很喜欢呢……”声音已飘远,像一缕烟从梦中逸了出去。
等他醒来时,已经晚霞满天。窗子开着,风从窗外吹来。
有一个身影站在窗前,好像已经站了很久,纹丝不动,看起来像个雕像。
那个身影像一把迎面刺来的利剑,锐利的锋芒瞬间刺透萧然的心脏,剧烈的疼痛令他清醒过来。
眼前泛起一片血雾。
他下意识地想要跳起来。
“别动,你受了内伤,伤得不轻,还是乖乖躺着好。”萧沉踪语声低缓,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味道。
他转过身,一步步向萧然走来。只消三步,就走到了床前,可每一步都走得那么沉重。
萧然试着动了动,却觉得浑身酥软,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稍一用力,一股血气就冲到喉咙口,一张嘴,血从唇边溢了出来。他伸手抹去唇角的血迹,抹了一袖子。
漆黑的眸子盯着萧沉踪,萧沉踪不禁一怔。
他感觉自己被一只豹子盯着,而这只豹子已经伸出了爪子。
那双眼睛里充满悲愤与仇恨,瞳孔黑得像一个深洞,仿佛能将所有生灵都吞噬进去。
他本以为萧然醒来会大哭大喊、会与他拼命,可没想到这少年只是苍白着脸,用这样锐利又浓烈的眼神死死盯着他,锐利得像一把刚刚开锋的刀,浓烈得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
“你现在身子很虚,不要枉费力气,就算想找我拼命,也得等自己有条件时。所以,你躺着,听我说。”
萧沉踪搬了把椅子,在床前坐下,伸手将萧然扶起来一些,用枕头垫在他脑后。
这一系列的动作,俨然像一位温和体贴的长辈。
萧然抿紧嘴唇,双手在被子里暗暗握紧。浓重的悲伤像泥沙般流过来,塞住他的口鼻、堵住他的胸膛,将他从头到脚淹没。
可是他的眼里流不出泪来,也许,那些泪已经被烧干了。
“这才对。”仿佛在鼓励他的沉默,萧沉踪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像我们在林子里那三天,一边饮酒、一边聊天,何等畅快。”
提起这件事,萧然就恨不得狠狠扎自己一刀,他的眼睛黯下去。
爹,是我不孝,是我害了你,孩儿百死莫赎其罪……
“你后悔了,是不是?”
“是。”萧然拼命克制着自己,可胸膛被撕裂般的痛楚令他眼前发黑,他费力调匀自己的呼吸,愤声道,“原来你包藏祸心,你根本是在利用我向我爹示威!”
萧沉踪微笑:“你真聪明。不过,你自己难道没发现,你跟我很投缘么?”
萧然语塞,心中更痛。
他恨死自己这种感觉,竟然和这位杀父仇人有相见恨晚之意。
萧沉踪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嘴角露出更深的笑意:“别难过,也别恨自己,因为我们本来就应该投缘的,我们不是仇人,是父子。”
萧然呆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听到的是什么,他觉得他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你说什么?我们是父子?”
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得尖锐,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他呵呵笑起来,笑得几乎再次呕血。
“我知道,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你肯定接受不了。还好,你现在烧退了,脑子也是清醒的,我会慢慢讲给你听。”
他站起来,走到门口,对门外守着的下人道:“去请夫人过来。”
他回身坐下,看着萧然,目光慈蔼,还带着几分歉意:“你-母亲在这里,她会亲自告诉你你的身世。”
萧然浑身一震:“你将我母亲抓来了?”
“不是抓,她本来就该回来的。这些年,我亏欠了你们母子,现在,我们一家终于团聚了,我要好好补偿你们。你先别激动,安心等一会儿。”
两人陷入沉默,萧沉踪始终看着萧然,好像怎么也看不够。而萧然被他看着,感觉自己被一张网牢牢网住,呼吸困难。
门开了,秦云丝一头扑进来:“然儿……”扑到床前,伸手搂住自己的儿子,泪水夺眶而出,哽咽着唤,“然儿,你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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