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离梦到了福利院,那个地方是他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的转捩点。
在进福利院以前,他生在一个充满暴力、满是泪和血的家庭;在从福利院逃出以后,那些血淋淋更像是黑夜中尾行的梦魇。他跟了秦爷,为了报恩,成了自己不太想成为的那种人。
然而,梦和现实终归是有区别的。
梦里的他好像从未有过那前半段的人生,从未有过那样不幸的家庭。他从出生的第一天起便被亲生母亲抛弃,长在一个规模不大的福利院里。从一岁到五岁,年幼的他感知不到外界的善恶,因为他连对世界的基本认知也没有,反倒是那段时间的经历塑造了他懵懵懂懂的心灵。和现实一心想要逃出福利院不同,那五年里他唯一的任务似乎就是等待,等待有人大发慈悲地将他从那个单调的世界里领出去。
他看见自己坐在小板凳上望着福利院外的蓝天。门口的铁门在他思考“天为什么是蓝的”的时候哐一声开了。
他晃荡着自己的双腿,看着一个男人缓缓朝他走来。
那不是记忆中的秦爷,尽管两人身后都跟着同样魁梧的Alpha,尽管他并看不清楚男人的脸,但他就是敢肯定那不是秦爷。
男人身上有股淡淡的花香,让人不禁联想起书案一角上搁的花瓶里插着一支刚别下来的桂花,在折**来的阳光下散发着幽香。
画面一转,他看着男人牵着自己离开了福利院。铁门在他的身后哐一声又关上了,他单调了五年的世界被外面的世界渲染上色彩。
他那份等待的任务也至此结束,新一段的人生中没有凶神恶煞的黑衣保镖,没有眯眯眼白纸扇将他领到秦爷的跟前宣誓忠心,没有暗无天日的与杀戮为伴。
跟着男人的日子甚至可以称得上平静温馨。
每晚他的床头必定搁着一杯温热的加了蜂蜜的牛奶。一到周末,男人就会带他去郊外踏青。男人喜欢席地而坐,背倚粗壮的大树,看那些他看不懂的书。有时候男人会念书给他听,柔柔的声线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美德生成的东西,严格来说,是某种特定的行为,不仅仅自身是某种样子,而且也包括行动者自身的状态。首先,他要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其次,他是否有所选择,并且要由于事物自身的原因而选择;第三,他必须保证坚定而不动摇。[注①]”
阳光下,他怔怔地看着男人。
男人怜爱地替他撩起额前的碎发,笑着问他:“......,你懂了吗?”
他听不清楚男人喊他什么,只是木讷地摇摇头。
男人仍是笑,“没关系。你还小,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也许他明白了,又或许他没明白。
不管怎样,这不过是一个无厘头、脱离现实的怪梦。
当他醒来时,梦里的男人就像随时会飘散逝去的云烟。唯有他温柔的嗓音留在耳畔,一遍遍地复述那位西方圣贤的话。
“他必须保证坚定而不动摇。”
渐渐地,这话与另一句铿锵有力的口号重复交叠着。
“为了亚盟的繁荣昌盛!”
“为了亚盟!”
好似万人异口同声在他耳边嘶吼,每一个音节在他的心房不断回荡。
秦离彻底醒了,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如今身在南美。
他乜斜着眼,瞧见床尾立着个背影,蜂腰猿背,脊柱沟从肩胛骨的中间直延伸至下装的边沿。对方并未发现他已经醒了,一面扣着衬衫的纽扣,一面压低声音朝耳机里的人道了一句:“让她在客厅等着。”
说完,他又从立柜的抽屉里取出一块铂金机械表,就佩戴在左手腕的通讯器上方。
秦离鲜少这么仔细地去观察明玦早上起来穿衣的动作,但一看这画面,仿佛他已欣赏过了成千上万次似的并不觉得陌生。
下一秒,明玦便转过身来。两人的目光正正地对上,明玦微愣,尔后朝床边走来,俯身在秦离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问他:“还生我的气吗?”指的是昨天两人的不欢而散。
秦离勾了勾嘴角。其实那算不得上是生气。他该和明玦说这里的一切已经触到自己的底线了,但事实上他没什么底线,他的过去就已注定了他没资格说他想明哲保身,做个好人。
秦离觉得自己很矛盾,不愿再讲这个话题。他又成为了一个贴心体己的情人,略开了那些惹人不快的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问明玦道:“刚才在和卡洛斯说话?”
明玦坐在床沿边,点点头,“赛琳娜来了。她是卡洛斯的外甥女。”
“是卡洛斯姐姐的女儿?”
“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见秦离一脸震惊和同情,明玦又道,“那次去皇家酒店赴宴以前,他不是和你提过他的遭遇吗?武装分子虽然放过了他的妻子、孩子,以及他姐姐的独女,但在后来的逃难过程中,他的妻子和孩子全中流弹死了。赛琳娜是卡洛斯最后的亲人,他之所以会和我签卖身契,也是因为赛琳娜。”
“你答应帮他找到自己的外甥女?”
“是。”
“你做了件很好的事。”秦离看着明玦眼眸中自己的倒影,久久才憋出一句夸赞。
明玦牵出他搁在被子里的手,吻了吻他的手背,“那有奖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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