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赌石场其中的一座原石堆积而成的小山前,齐人杰正弯着腰观察脚下的原石。这些形状不一,颜色各异的原石不是从同一个场口运来的。把石头倒在这里的司机也根本不了解把不同场口的原石混放在一起会有什么后果,他只是机械性的执行上司下达的指令,把这些石头堆积起来,尽量的少占地方。
齐人杰虽然沉稳和淡定,但心里却好像烧着一把火,始终平静不下来。
自从三大赌石协会的负责人轮番找上门来,请求他来参加这次比赛,他每天都会面临良心和野心的双重拷问。然而内心的煎熬并不能帮助他摆脱困境,相反他陷入了更幽暗的深渊,在妻子和子女都铁了心的希望他参加这次比赛后,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他自己了。
“师父,嘿嘿……您这边有收获了吗?”
一个粗重的嗓音在他脑后响起,声音之大,让他忍不住蹙眉瞠目。
“阿奈,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要沉稳点,沉稳点,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齐人杰面色肃然,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好几眼。
阿奈挠了挠耳朵,神色略有些不耐:“师傅,我这不是怕您听不见嘛,又不是故意的。师傅,我刚才发现了两块好毛料,肯定能见绿,您待会帮我解出来看看?”
齐人杰从喉咙底发出冷哼:“你自己也会解,犯得着让我亲自动手吗?”
阿奈:“我这不是怕自己看不准么。”
“看不准就多琢磨,总这么冒冒失失的像什么话!还有,你不能每次都指望我,自己也要多积累经验!”齐人杰心里叹气,他这个徒弟以前还是不错的,但自从他知道三大赌石协会要力挺自己做新的南地翡翠王之后,这性格就发生了变化。不但浮躁和好高骛远起来,还妄想在短时间内也学会赌石。
齐人杰今天本不欲带上他,但拗不过他死缠烂打的央求,只能千叮万嘱,让他低调的相看石头,不要乱嚷嚷。
阿奈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背过身嘀嘀咕咕了一会儿,又厚着脸皮凑上前:“师父,我来帮您吧?您是看中了哪块石头?”
齐人杰摇头叹气:“我还没有看中的原石,极品翡翠哪里是那么好找的。”
阿奈:“虽然不好找,但我相信师父一定能够找到!这南地翡翠王的称号,非您莫属的!”
齐人杰立即严厉的瞪向他,“别胡说,也不怕隔墙有耳!还有,许爷的徒弟安觉今天也来了,你多警醒着点,千万别得罪了她!”
阿奈:“哎哟,您也太会操心了。安觉既然是许爷的徒弟,走到哪儿肯定都是众星捧月的,我躲着点不就行了。您还是赶紧相看这些原石吧,需要我租个挖掘机来吗?”
齐人杰想到赌石协会负责人给自己的暗示,沉着脸点点头:“也好,你去租吧。开的时候小心点,别撞到人了。”
阿奈敷衍的应和着,一溜烟跑了出去。
齐人杰无奈叹气,找了一块平整些的石头坐了下来,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难道他真要按照赌石协会的安排,找到他们事先就看中好的原石,把它们解开,登上新南地翡翠王的宝座吗?
他抬头看向万里无云的天空,扪心自问——齐人杰,你对得起许爷的栽培和信任吗?
许爷一辈子刚正不阿,虽然赌石天赋卓绝,但却从来不用这项技艺去骗人、害人,坑骗顾客。同时他还教育身边跟随自己的人,不要只专注于眼前的利益,就肆无忌惮的造假,谋取暴利。他常常说,翡翠是大自然对人类馈赠的宝物,人类应当善待它,使其发散出应有的光芒,而不是利用它去满足私心和对金钱的欲望。钱当然要赚,但却不能昧着良心去赚,做那些坑蒙拐骗的勾当。
但如今——他齐人杰却骑虎难下,坐在了悬崖边上,进退两难。
十几分钟后,阿奈把挖掘机给开了过来,机器发出刺耳的噪音,吸引了很多人好奇的目光。要租用挖掘机的,大多是有一定经验的赌石专家,他们对比赛抱着极大的热情,便舍得下这样的本钱。
他走到一边,招呼阿奈下来。
阿奈跳下车,来到他身边,听从他的交代。片刻后,他回到挖掘机上,开始小心翼翼的控制机械臂,把面前的一部分原石挖开。
齐人杰背着手,神色肃然的看着,突然听到一道悦耳的呼喊:“请问是齐师傅吗?”
齐人杰回过头,来不及变换表情,就被安觉伸出的手握住了。
“真是齐师傅啊,我刚才远远看着还以为是认错人了呢!齐师傅,您怎么也在这儿呀?”
安觉明知故问,偏偏脸色的表情格外真挚,意外的神态也不似作假。
她的确是惊讶的,因为她没有想到,大块头口中的齐师傅,就是她曾经在香港赌石大会上遇到过的那位解石师傅老齐。
那时候的齐师傅表情冷漠,脾气古怪,不苟言笑,但解石技艺却精湛的令人叫绝。詹师傅曾对他多有褒奖,说他是许爷非常器重的一位左膀右臂,有丰富而老道的解石经验。
而如今,他们居然在这里再次相遇。
对比安觉灿烂的笑容,齐人杰的表情就很令人玩味了,透着三分尴尬、三分紧张和四分心虚。
“安小姐你好。”
“齐师傅好,在这里遇到您真是太好了!看您气色还不错,这次也来做解石师傅的吗?那我待会可一定要请您来帮我解石!您手上的功夫,我可是一百万个放心的!”安觉认真而欢喜的盯着他的眼眸。
齐人杰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不好意思,这次要让你失望了,我今天……是来参加比赛的。”
安觉愣了愣,随即露出一个惊喜的微笑:“原来您也会赌石,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这是天大的好事啊!这么说,这辆挖掘机是您租的咯?”
“呃,是啊。”
安觉立即顺着杆子往上爬,“那我待会也在这里看看吧,顺便也能和齐师傅交流一下经验。这真是太好了,我太高兴了。”
齐人杰叫苦不迭,但又找不到理由拒绝。
张健忍笑都快忍出毛病了,看到挖掘机停下,从里面走出一人,忙叫了起来:“哟,小觉你快看,这人不是之前我们遇到过的那位和人争夺原石的先生吗?”
安觉抬眼望去,“还真是啊。”
齐人杰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冷了脸,看向自己的徒弟,“阿奈,你刚才都做了什么了!还不跟我老实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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