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彻底放亮了，一夜的挣扎，似乎都归于平静，邓清夫妇，包括作证的宋书和宋儒，都坐着车，驶向了王府的路上，不过隔着一个县城，路并不远，只是郊区未免崎岖，车厢里颠簸得厉害，小青扶着车窗，放下了窗帘，抱着胸道：“天还真的开始热了。”说着，解开了胸前的扣子。
岳东盘着腿靠着车厢坐着，外面的光映着他的脸，有些阴暗不透明。
“青弟，你为什么……”
他忽然开口，小青摆手道：“跟着去王府对吧？”
“是。”岳东点头道：“皇上未必喜欢咱们到处乱窜，何况……”
小青抬着眼皮看了岳东一眼，嘴角微微抿，她当然知道岳东想说什么，王府这事儿，真的不是好事，邓家虽然是官宦人家，可是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大户，出了这事，能掩盖就掩盖下去了，可是翻了出来，朱朱的事情，小王爷的事情，不论哪一件，都很损伤皇家的体面，皇上若是知道了，自然不会高兴的。
你小青不是吓傻去休假了吗？忽然跑到王府折腾什么？
小青想到这里，伸出手，捏住岳东的裤脚道：“岳哥，你真心是跟着我的，对吧？”
岳东一怔，不知道小青说什么，自从小青性情大变之后，人变得……怎么说呢，岳东低头看着小青伸手拽着自己的裤脚——从前的小青，是万万做不出来的，然而现在的小青，做的理直气壮。
“真心跟着你？”
岳东有些不明白，但是他刻意忽略了“跟着我”的那种盛气凌人的气势——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是小青跟着自己才对，然而，现在小青变了，真的变了。
“我的意思，你是真心跟着我在一起吧？”小青重复了一遍。
可是岳东依然不明白，眨了眨眼，反手握住小青道：“我自然是护着青弟的。”
“不是一个意思。”小青似乎十分坚决，道：“我的意思，是我们永远在一起。”说着，紧紧抿住唇，一霎不霎地盯着岳东，似乎不打算放弃任何闪念。
如果岳东闪念的话。
岳东千万不要再闪念……
她的手心，忽然没有来的出汗了，但是她愿意去赌，愿意的……
岳东皱了皱眉，这话他听明白了，可是……
他不是不愿意，就是觉得小青提出的很突兀， 迟疑了下道：“青弟，你这是怎么了？”
小青忽然咯咯一笑：“岳哥，你这是顾左右而言他呐。”
“不是。”岳东正要解释，忽见车厢停住了，圆儿掀开车帘道：“主子，岳爷，那边说要听一下，让马儿喝口水，天气有些热了。”
岳东还在琢磨小青那话，没接茬。小青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什么，问：“朱朱的尸体怎么样了？”
圆儿昨晚一直跟着小青，站在后面的人群里，亲眼看到朱朱的作为，作为一名乡野之间出身的女孩，对朱朱的所作所为尤其感同身受，因此对她尸体的动向也很注意，立时回道：“主子，朱朱的尸体被运回来了，小王爷吩咐老天津亲自看着呢，就在小王爷车后面，我跟那些婆子坐在一起，远远看着小王爷好几次撩开车帘呢。”
小青“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倒是圆儿犹豫了下，问：“主子，朱朱会被好生安葬吗？”
小青沉吟了下道：“应该会。”
“为什么？”圆儿眼睛一亮，身子前倾：“真的吗？”脸上现出无限期待。
“圆儿似乎很希望朱朱被厚葬？”岳东笑道。
圆儿眼睛一瞪：“那当然。”说完，忽然觉得自己这态度对主子很不敬，忙解释道：“岳爷，我真心同情朱朱呢，她……很了不起。”
“了不起？”岳东吃惊道：“这话怎么说？”
一个祸害了自己兄长、嫡母、父王的庶女，怎么叫了不起？
圆儿见岳东一脸讶然，看了看小青，见小青似笑非笑，似乎并不吃惊，顿时有了勇气：“岳爷，你想啊，她这么个没有依靠的小姑娘，娘死得那么惨，她又那么惨，怎么报仇？她这么做，虽然有些……咳咳，但是真的情有可原。”
岳东摇头道：“大谬，无父无母无君上，这么悖逆之女，怎么能……”
圆儿不服，正要辩驳，忽听外面有人道：“青爷。”
竟然是老太监的声音。
三个人对望一眼，圆儿掀开车门，道：“咦，是小王爷的大伴。”
老太监笑眯眯地拱手：“在下陈连英。”
“呃呃，陈公公好。”圆儿跟着小青这么多年，待人接物上也熟谙了，问道：“请问陈公公何事？”
“小王爷要给青爷递话，让洒家亲自过来。”
车里面，岳东听了这话，还不觉什么，小青却是眼皮乱跳，忙道：“让他进来。”
陈连英一笑，稽了个首，上了车。
“岳爷，青爷。”陈连英行礼，他是皇宫里头的老人了，后来永乐见他得用，才把他送给了三皇叔，此时行礼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眨眼的功夫，稳稳当当地站在那里。
“小王爷要什么话，要劳烦大铛？”小青笑问。
岳东听得却心中一凛，因为像是“大铛”这种称呼，从前的小青，可是万万不会说得出口，也不会说，然而……
现在的小青，为什么说的这么习惯？
“不敢，不敢。”陈连英听了这话，笑得像是菊花开，他现在在王府当差，用皇宫里的称呼，显然是一种恭维。
没想到这位青爷如此识趣，陈连英想到这里，说得话也更加利落了，道：“小王爷让咱家告诉两位爷，他刚才看到邓夫人上了王妃的车，好半天才出来。”
小青与岳东对望一眼。
“她要杀王妃？”
岳东脱口而出，随即眉头皱紧了道：“这可麻烦了，老王爷本来要赔偿邓家，若是邓夫人杀死王妃，这事可就没玩没了。”
“不是。”陈连英忙摇头道：“当时小王爷也怀疑邓夫人要杀人，忙派人去阻止，结果人回来禀告，根本没杀人，邓夫人只是给了王妃一个纸条，就出来了。”
“纸条？写的什么、”岳东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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