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爷，这事怪你太心软了，这牢房里上邢，什么都能用的，何况对付这些江湖人，您就是不肯用重刑，若是肯的话，早早晚晚能逼供出来。”徐嬷嬷语气里带着几分埋怨。
见小青闷着嘴不说哈啊，回头看了看外面伺候的奴仆，又道：“青爷还是年轻，经历的事儿少，昨儿铁板钉钉已经真相大白，王玄若是见到这一步，也死心了，自然能供出解药来，然而知府大人求您决断，您就是不肯点头，这么着，王玄就觉得有希望逃过，所以死也不认，才到了这一步的。”
这句话说得就严重了，那意思，几乎是当面指责小青，岳东之所以没有解药解毒，乃是因为小青当时不肯点头承认“真相”。
小青听了也不恼，只拿眼上下看着徐嬷嬷。
徐嬷嬷被她看得毛骨悚然，退后一步，讪讪道：“老奴就是爱多嘴，青大人别怪哈。”
小青嘿嘿笑道：“我没怪你啊，只不过觉得徐嬷嬷好厉害，什么事都知道，不晓得您在深宅大院，居然如此运筹帷幄，百事皆通……”
徐嬷嬷脸色大变，忽然“噗通”跪倒道：“大人，大人，老奴……老奴……”
一时结结巴巴，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小青去牢房对王玄用刑，她怎么知道的？
王玄不肯说，她又如何得知？
还有昨儿在府外那一幕，她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徐嬷嬷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是被小青套进去了，一时惶然无措，竟然身子一歪，昏了过去！
看到这样的徐嬷嬷，小青有些啼笑皆非，连忙吩咐把人抬出去，看着天色晚了，站起来进了暖阁。
暖阁很暖和，岳东静静地躺在那里，面色依然如同锅底，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是活着的。
小青挨着岳东坐下，灯火摇曳，外面一个小厮道：“大人，徐嬷嬷被抬出去了，您还需要什么吩咐？”
因为小青没让他进来，他不敢入内。
“没有了。”小青回了一声，小厮答了一声“是。”脚步声起，“啪嗒”一声门关了。
小青坐在岳东身边，看着那憔悴的脸，伸出手慢慢抚摸着，喃喃：“岳哥，我该怎么办……”
她知道自己被一个网套住了，她也知道，这个结网的人，很可能就在这知府府衙里，然而，她却没有任何证据能挣脱这个网，比如刚才的徐嬷嬷，自己不过提点了一下，徐嬷嬷便昏倒了，若是自己当面质问，或者拿她做筏子来质疑“李香莲与王玄通奸”的真相，没人会相信，相反，徐嬷嬷也许会当面死在自己面前……
她相信——那个“人”，肯定有这个能力，既然“他”能控制徐嬷嬷，控制白掌柜， 控制牢头，控制奴婢，控制舆论……甚至，企图控制她！
怎么办？
一瞬间，小青想飞鸽传书给镇抚司，找几个帮手帮忙，然而即使找来了帮手，没有证据的前提下，真相又是什么？
若是一旦不好，反而打草惊蛇，且不说岳东这样子已经等不起了，便是后天去府衙刑堂，自己又如何话说？
小青思来忖去，只道凌晨，还是毫无头绪，索性不睡了，站起来洗漱，披上了斗篷，出了门。
天色蒙蒙亮，客院的奴仆们还没起床，只有一个守门的婆子，哈欠连天地出来扫雪，一见小青居然出来了，唬了一跳：“大人，您怎么这么早……”
“我出去看看。”小青也不多说，快步出了门。
去牢房。
寒风挂着小青的脸，宛如刀割，然而她的心，却是热的，因为她找到了一个可以穿透这个网罗的缝隙！
……
“怎么？一大清早就来上邢？”王玄懒洋洋地张开眼，因为小青嘱咐不要行刑，他的精神好了很多，半铐在墙壁上，穿着琵琶骨，仰着头看着小青，还是洋洋不屑的样子。
小青静静地看着他，开口：“我放了你。”
王玄眸光一闪，注目小青。
小青推开牢门道；“就是现在。”
王玄嗤嗤一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链子：“这些怎么说？”
小青回头嘱咐狱卒：“放开他。”
狱卒是个值班的，哈欠连天还没清醒过来，听了这话，也没多想，上前把王玄身上的链子解开了。
“走吧。”小青快步向外走去。
王玄没想到小青真的放了他，怔忪半晌，跟了上去，待两人走出了牢门，狱卒溜溜地跑出来：“哎哎哎，我说，我说青大人，你怎么能把他放了？他可是重要的犯人啊，你这是……”
小青把锦衣卫的腰牌掏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绷着脸道：“锦衣卫办差，谁也不得阻拦，否则立刻斩！”
狱卒见了这腰牌，苦着脸道：“青大人，您不要为难小的，你即使要提犯人，也要等牢头上了差以后啊，这么个犯人您提走了，那小的怎么办？”
小青不答，哼了一声道：“牢头，牢头比我权力大吗？”
狱卒呜呜两声，不敢再说什么了。小青转身向外走去，王玄紧跟其后，因为天色刚刚蒙蒙亮，又是冬日，府衙里没几个人，两人一会儿就到了府衙的后门，几个衙役正打着哈欠，开门。
“穿上这个。”小青从兜里掏出一件短袄和帽子递给王玄。
王玄也没多说，很快穿上了，小青快步向门外走去。
那几个衙役认得小青，见小青带着个男人走了出去，以为是随从，也没在意，反而道：“青大人，怎么这么早就出门办差呐。”
小青“嗯”了一声，出了门。
两人心照不宣地走出了府衙胡同，转过一条街的角落里，小青停住脚步。
王玄也停了下来，看着小青，眸光里再也不是那种轻蔑，反而有点欣赏的味道。
“我知道这里面有内幕，你也知道，是吗？”小青转身，冷笑道；“或者，你就是幕后那位？”
王玄“嗤”了一声：“你觉得呢？青大人？”
小青咬了咬嘴唇，歪着头道：“你到底想要什么？或者你想谈判什么？”
王玄抱着胸，把帽子压了压道：“我想谈判什么，取决于你能看出什么来。”
小青凝眉：“到底真相如何？我放了你，你总该告诉我。”
王玄摇头，嘴角浮出意味深长的笑意：“真正的真相，青大人应该自己去找，而不是用这个来要挟我？”
青大人嘿了一声道：“王玄，别以为我放了你，你就可以远走高飞，我有一百种法子把你抓回来，你信不信？”
“我信啊。”王玄指了指自己的短袄道：“青大人都在棉袄和帽子上下毒，我就不说了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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