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是本王救下来的。”
汉王端着酒杯，看着绑起来的岳东和小青，旁边徐明一身白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汉王殿下……”岳东正要说话，汉王忽然摆了摆手，又道：“太子终究会知道，他派出去的杀手要杀你们，而本王救了你们。”
小青脸色微变，忽然抬头看向了徐明，心里咬牙。
她中计了！
没错，徐明是答应出手，却不是她说的那种“出手”！
他不是像小青想象的那样，在太子派人火烧梨花坊的时候，派人拦住，而是提早撤出了梨花坊的人，让那些杀手对准了来旁观的岳东和小青，然后……再救了他们。
如今，岳东和小青都欠了汉王一个人情……
而且更重要的是，太子终究会知道这件事，知道他的隐私，也知道他们被汉王所救……
最后的结果是，他们不得不投靠汉王，因为太子会对他们心生不满，而汉王也不许他们辜负自己的恩情，箭到弦上，他们不想选，也得选！
岳东听汉王这么说，也恍然明白过来，不由沉吟，其实他本来就比较倾向汉王，最后逼到这一步，投靠汉王也未尝不可……
“殿下。”小青盯着徐明笑眯眯的脸，心里恨的牙痒痒，怒气之下，反而不怕了，道：“我们谁也不会投靠。”
岳东没想到小青会说出这么强梁的话来，讶然地看着小青。
小青对他轻轻摇头，神色坚决。
岳东眨了眨眼，“嗯”了一声。
徐明见他们默契的眼色交流，扬了扬眉。
“梨花坊的事情，乃是父皇的触麟，本王既然坐下了这件事，就不怕承担责任，然而你们知道了这件事，让本王如何是好？”汉王见小青如此倔强，也有些怒气，然而他不看小青，而是盯着岳东。
讲真，他早就想把岳东招揽麾下。
这件事算是一箭双雕。
岳东脸色闪过几分犹豫，忽听小青道：“汉王殿下，您若是真的想拥有四海，招贤纳士，为什么要用威胁的手段呢？这样威胁过来，别人心里也未必真心投靠，到了紧要时刻，说不得会背叛于您，又有什么意思？另外，皇上对我们越来越器重，不就是因为我们忠于他，而不搀和党争吗？”
汉王没想到小青如此直面驳他，听得眼皮突突直跳，手摁住虎椅，就想发怒。
小青离他更近一些，自然看得明白，然而她似乎豁出去了，又看了看徐明道：“汉王殿下若是想做一番成就，不要听一些阴谋之士的计策，而是要学习堂堂正正的阳谋，这才是真正能镇抚人心。”
这话自然是怼徐明的。
徐明似乎对小青的态度有些意外，上下打量着小青，似乎要从小青的神态里看出什么来。
汉王阴沉的脸仿佛要滴出水来，忽然把虎案一拍，对岳东道：“你怎么说？”
岳东被他的气势逼得退后一步，犹豫片刻，反而心里安定下来，点头道：“汉王殿下，青弟说的，正是岳某的意思，士可杀不可辱，殿下素来英雄人物，应该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
“哼，如果本王很屑于呢？”汉王呛口。
岳东睃了小青一眼，沉声道：“我们抵死不从！”
“是，我们抵死不从！”小青上前一步，大声道。
岳东诧异地看了小青一眼，他是了解小青的，是个极有天赋的少年，然而性子却有些弱，对那些贵人心底里也有些怕的。
可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得如此强硬，虽然……
“你们不过是仗着本王杀不了你们？！滚！”汉王勃然大怒，忽然从案几上抓起砚台，一下仍在了地上，哗啦啦摔得粉碎。
岳东见汉王发火了，慢慢向外退去，早有人解开他们的绑绳，低声道：“你们快走吧，别惹王爷生气。”
却不料小青还怔怔地站在那里，长身玉立，昂着头，有点怅然若失，却更像是不满足似的！
”小青？”
岳东拽着小青走了出去来，外面兵甲都盯着他们，岳东知道不是说话的地方，一言不发拉着小青出了王府，见那些押着他们的军士都回去了，这才道：“青弟这次好生厉害，当时汉王问的时候，连我都有些犹豫的……”
小青不吱声，只闷着头往前走。
此时已经天晓微明，霞光突破了天际，抹上一层淡淡的暖红。街头上有了零零星星的行人，不过最早的是那些收马桶的的车，咕噜噜地压着马路，从他们两人身边慢慢经过。
“青弟。”岳东见小青有些反常，不由又叫了一声。
外面依然寒气，人说话的时候，都吐出些白气来。
小青被岳东拽住，低头盯着那白气，忽然道：“岳哥觉得我反常？那是因为我想清楚了。”
“想清楚？”
“是。”小青点了点头，抬头看着岳东道：“岳哥，你被建文党绑架的时候，我想了很多，后来终于明白，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左右为难之际，我只好从太子，汉王，建文党的缝隙里寻找出路，如今事情终于解决了，你也平安回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岳东握住小青的手，看着那俏脸冻得通红，眼睛盈盈里含着泪，心里一痛道：“都是我不好，连累你了。”
“不是。”小青决然摇头道：“不是的，这反而是好事。”
“好事？”岳东瞪大了眼睛。
小青笃定道：“因为这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东西，岳哥，太子也罢，汉王也罢，建文党也罢，包括皇上，都是我们惹不起的人物，搅合在这里面，真的没什么意思，岳哥，我累了，是心累。”
说着，小青吸了吸鼻子，仰起头，让自己的声音更清朗坚决一些：“岳哥，我想离开这里，你呢？”
岳东脸色大变，变幻莫测了许久，才道：“离开？”
“是，离开京都，离开锦衣卫，离开这里看的一切是是非非，过太平安稳的日子，行吗？岳哥？”
小青一双大大的眼睛流露出乞求之意。
其实有一个事情，她没敢提——离开傅夫人！
岳哥，岳哥，离开这些人，离开那个女人，我们平平安安过日子，好吗？
小青心里忐忑着，惴惴着，又殷切地望着岳东。
岳东沉默了。
此时大家都起来了，街头上渐渐热闹起来，挑担子的，卖水的，摆摊的，逛街的，霞光万丈，映着每个人的脸，麻木的，兴奋的，平静的，期待的，行色匆匆里，是每个人要走的路。
离开一切是非，一起安安稳稳过日子好吗？
这是小青对岳东提出的请求。
岳东抬头，越过人群，越过朱颜绿瓦，越过高楼琼宇，落在了一处高高耸立的内宅阁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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