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秀缓缓跪下来道：“臣不敢隐瞒，也无从隐瞒，臣是国子监的博士，也只能查到这些，可是查到这些，就够了。”
“程秀，你到底查到了什么？”
汉王出口问，他虽然可以像太子一般跑上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可是他更想让程秀直接说出来。
程秀垂着头，一字一句地道：“启禀高丽使臣，太子殿下，汉王殿下，臣查到的事实是，小世子的成绩根本不可能入国子监的律院，可是却有人故意更改了成绩。”
这话出口，众人大哗。
“怎么可能？这可是国子监，是贡生，谁敢改成绩？”
“是啊，这是贡生啊，谁敢改成绩啊。”
“居然有人敢改成绩，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呢，这人好大的胆子。”
“是啊是啊，这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
高丽使臣看着这记录册，满心疑惑，问程秀道：“你可确定？”
他语气虽然生硬，可是表达的意思很明白。
大家听程秀这么说，都看向了太子。
太子也不多言，一脚踢开眼前的凳子，大踏步走到方子行跟前，抽出佩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咬牙切齿地问：“说，善儿在哪里了？”
方子行脸色虽然有些慌张，却也不惧，只蹙着眉道：“殿下这是要杀死方某，引起高丽纠纷吗？”
“哎哎哎，大哥。”汉王忙过来拽住太子：“这事慢慢来，到了这一步，也没有问不出来的。岳东啊，对，小青，人家还是死不开口，你有什么办法让他死心塌地地承认？”
小青一直缩在岳东身后，听到汉王点名，只得苦着脸道：“汉王殿下……”说了一半，忽然浮出一个念头来，忙转口道：“要不让小世子过来问问看？”
众人面面相觑。
太子被汉王好歹拉住，阴沉着脸呵斥随从：“你还不给孤去？”
随从苦着脸，看向了汉王，又看向了常公公——这不是别的地方，这是高丽府，某种程度上，未必比皇宫低多少，他若是在高丽府乱窜，一旦高丽这边发了性子，第一个砍头的就是他们这些随从。
常公公忽然站起来，笑呵呵地走到高丽郡主跟前使了个礼，道：“郡主殿下，要不咱家去带小世子过来问问？”
高丽郡主一直坐在哪里看戏般漠然，见常公公问，眨了眨眼，捻了一颗葡萄道：“去吧。”
“殿下。”那边的高丽使臣似乎有些急，站了起来。
可是常公公早就带着人一溜地跑了去，不一会儿，带着世子从垂花门进来。
小青紧张地握住岳东的胳膊，盯着那小世子。
相比前些日子，世子的脸色要多少好转了一些，只是仍然是死人那种苍白，而且脸上的表情也不像是小孩子，木呆呆的没什么表情，怀里倒是紧紧抱着那个木偶，穿着一身紫绣莽袍，低垂着头，只望着自己的影儿。
“还不过来行礼？”方子行凶神恶煞地训斥。
世子身子一抖，走过来给众人行礼，然后也不去高丽郡主那边，也不到方子行身边，只站在常公公旁边。
大家面面相觑。
高丽世子据说身子骨不太好，几乎不怎么露面，没想到是这么一品人物，一举一动虽然大家公子风范，可是那表情，那神态，真的十分诡异，像是在日头里行走的僵尸一般。
“小青。”太子回头瞪小青。
小青心道怎么一家人跟她来上了，可是既然太子殿下有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拱手道：“世子爷，我们能问问你，庚午日那天，小王爷可来找过你？”
世子垂着头，紧紧抱着木偶，木偶正面看着小青，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小青暗暗叫苦，心道世子本来是这么个性子，若是一直无波无动的，她可苦了。
“世子爷。”小青上前一步，近乎哀求地又说了一声。
“他可是方子行的儿子！”一直站在旁边的林彻，见小青为难，冷冷开口道：“你指望什么？”
小青怔怔听着，又看向了世子。
世子发髻很宽，带着俄冠，上面镶嵌着珍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低着头的时候，睫毛挡着眼里的表情，让人什么也看不到，可是小青总带着几分侥幸——毕竟上次自己确定小王爷在高丽府，就是世子提醒的，然而，挡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能做出逆父的行为吗？
这不是难为他吗？
小青想到这里，忽然灰心，叹了口气道：“好吧，常公公，您领着世子爷回吧，他身子骨不好，说不定这阵势吓着他了。”
常公公吃了一惊，瞪着小青，那意思，你巴巴让我好歹让世子出来，没问几句，又送回去？
有没有搞错？
小青明白常公公的意思，可是更能体谅世子的心情，不管方子行和高丽郡主做了什么，到底是他的父母……
“问不出什么来的，常公公。”小青摇头。
常公公阴沉着脸，却也不好反驳，拉着世子的手道：“那世子爷跟洒家来。”
高丽使臣见这种情形，大喜，回头对太子道：“太子殿下，既然找不出什么证据来，证明小王爷并不曾来过这里的。”
太子听了，气得想扑上去掐死这货，这叫找不出证据？
证据都摆到了门前了，他居然还厚着脸皮这么说！
可是他也明白，高丽使臣其实也明白真相，可是死撑着咬定没见过，他若是一怒拔剑，那么更好，引起了两国纠纷，说到底，父皇也未必真的护着他——不可能因为他一个五儿子，就让两国交战的。
想到这里，太子有种拔出剑来干脆砍了方子行的冲动。
忽听高丽使臣又道：“因为本朝新皇登基，邀请我们公主与驸马爷一起回国省亲，不日即行，此事若是查不出什么来，就散了吧，太子殿下。”
太子气得忍不住，“嗖”地一声，把剑拔出来，直直就冲着方子行而去。
大家没想到这位居然公开动粗，都吓得目瞪口呆。
方子行也是唬了一跳，正要回身躲避，就在这千金一发的时刻，只听“叮咚”一声，正要走出门口的世子身上忽然掉下来一个东西，咕噜噜地滚到了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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