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里，有人在喊：“小青。”
“小青。”
“谁？
小青踉跄地向前走，却也不知道向哪里去，忽然，白茫茫里伸出一只手，一下掐住了她的脖子。
“啊啊啊。”放开。她挣扎着，挣扎着，渐渐的，那只手的上端浮出一张苍白的脸，大大的眼，惨笑——
“青爷，我可是你害死的……”
＂啊啊啊啊。”
小青一下睁开眼，呼哧呼哧喘着，眼前，是一张秀气亲和的脸，正端着一碗黑黑的药汁，要送入她的口中。
小青眨了眨眼，张了张口，嘶哑着道：“圆儿……”
“主子，先喝药。”圆儿似乎对她的惊蛰见怪不怪，扶着她服了药，又让她躺下，盖上被子。
小青唯恐自己做噩梦，一直抓着圆儿的手不放，待躺下，盯着天顶的红色穗子，问：“这是在哪儿？”
“在自家府里头呢。”圆儿道，回头向外看了看，低声道：“回来的时候，岳爷说了，只让我一个人近身服侍主子，其他的一该不能进屋，还说……”说着，脸上微微闪出几分扭捏。
因为岳东回来的时候，冷着脸对小青院子里的所有人训了话——
“院子里所有事务都听圆儿的！”
圆儿从来都是个谦和的人，一下被推到了“掌院”的位置上，只觉得踏在云彩里，浑身飘飘的，不过她也知道，这是主子对自己的信任，因此越发尽心，这几日小青昏迷不醒，衣不解带在身边伺候，此时看到小青醒过来，心里酸酸的，抚摸着小青的脸，道：“主子，以后可不能这么拼命了，便是查案子，也不能这么个查法……人家像你这个年龄，都是在宅里头……”
说完，忽然戛然而止，猛地一低头，一滴泪水滴落在床榻上。
小青慢慢侧过头，不明白圆儿在说什么。
“我是说啊……人家像主子这个年纪，还在阁里头愉快地玩耍，主子却要跟着岳大人奔波往来，还要做这些可怕的事情……”圆儿反手握住小青的手，这些日子没吃好睡好，越发瘦得像鸡爪。
小青本来闷闷听着，不过听到最后一句“可怕的事情”，扑哧一声笑出来，看着圆儿那圆溜溜的脸，大大的眼睛，撑着胳膊起来，刮着圆儿的鼻子：“可怕？我觉得有意思呢，圆儿不觉得解开谜团之后很欢喜吗？”
“可是主子不是也昏倒了？“圆儿嘟囔。
小青听了这话，忽然想到勺儿，那个梦，手颓然放下了。
“是我的不是了，打嘴。”圆儿见小青脸色黯然，茫茫扯开话头道：“主子你不知道，你昏倒之后，将军府炸锅了，说什么都有的，好歹岳大人镇住了场子，把勺儿的尸体收了，李瑛他们看管好，下午的时候就进宫面圣，把事情说了。”
“然后？”小青果然被吸引住了注意力，坐了起来，抱着膝盖，囧囧有神地瞪着圆儿。
圆儿抿了抿嘴道：“据说皇上听了之后，半晌没吱声，只让岳大人把您给领回去好生照看，其他没说什么了，大家都莫名其妙，不知皇上要做什么，岳大人回来的时候，还跟奴婢说，若是主子醒过来，一定能猜上一二。”
小青听到这话，心里暖暖的，面上却道：“你这丫头，说话越发没正经了，然而后呢？”
圆儿见哄得小青欢喜，心里也美滋滋，笑道：“后来，岳大人被月如姐叫走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小青正灿烂微笑，冷不防这句话，像是暗处射过来的冷箭，一口子就扎在胸里了，窒息到喘不上气来，偏生还笑着，越发难堪。
圆儿见小青像是见了鬼的表情，忙一下抓住小青的手，颤声道：“主子？”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有婆子道：“爷回来了。”只见帘子一跳，岳东走了进来，见小青斜靠在床上，睁着眼，喜道：“青弟醒了？”
小青抬头看去，见岳东穿着飞鱼服，摘了头冠，刮着一身的冷气，脸上带着几分微笑，不知为什么，有一种温柔甚至甜蜜的味道，这事要是搁在月如叫出去之前，小青以为这笑是对自己，心里会越发柔情，然而……
有心无意，她的眸光盯住了剑柄的上穗子。
岳哥的刀头从来没有穗子，如今挂了一个红头结，双色的络子，隐约是个“安“字，穗子在光芒下流苏烁烁地晃动着，泛起的那光，显示材质的贵重。
“青弟？”岳东的声音在小青耳边响起。
小青微微一笑：“我好了，没事了，上次是被勺儿吓到了而已。”
“正是这话。”岳东把绣春刀“啪嗒”放在桌子上，道：“我正要跟你说……”
圆儿听了这话，忙站起来回避了。
小青抓了一件外袍，披在身上，踢打着要下床。
“行，你身子骨弱，躺着吧。”岳东忙扶了她一把，抬手之间，一股子香若有若无地传来，
女人香。
小青忽然觉得全身没了力气，可偏生要撑着强笑问：“萧夫人在傅夫人手里如何了？”
岳东扶着小青，抓了个抱枕给她背后垫上，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道：“正说呢，周兰还在她手里，我跟她商量过了，皇上的意思，怕是不是那么简单。”
小青听岳东如此亲密的口气说起傅夫人，看着岳东眼里闪出的神采，仿佛就是自己得到情许的喜悦摸样，忽然不愿再看，侧过头看向了桌子，绣春刀的刀鞘伸出头来，穗子就随风摇曳，那样精致而华贵的络子……
“你知道的，青弟，当时我把你查到的案子呈上，皇上竟然什么也没说，只让我照顾好你，上峰王大人找我，说我太鲁莽了，毕竟皇上是亲口夸了那个姨娘的，如今发现姨娘竟是个最后黑手，这不是……其实我倒是不这么想……青弟？”
岳东兴致勃勃地正要说自己的看法，见小青脸色灰白，竟有些面如死灰的味道，不由唬了一跳，道：“青弟，你怎么了？”
“我没事。”小青挣扎着抽出自己的手，苦笑道：“快说吧，你从傅夫人哪里商量了什么？”
岳东便是再粗心，也看出古怪来，略微一沉思，脸上的喜色便敛住了，沉声道：“青弟，你别多心……’
说完，又飞快地道：“我觉得皇上的意思，没那么简单，你说呢？”
小青正觉得自己沉溺在水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忽然被那一句几乎含糊不清的“你别多心”又救了回来，垂下头，道：“岳哥说吧，我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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