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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仓网 >> 锦衣录 >> 55.真相(2)

当初官卖之时,因为容貌漂亮,曾经也红过一阵,很多人看着她家族的名望上,点名嫖她,她也木然承受,既不反抗,也不逢迎,总是一副失魂落魄的脸。

周阁老就是这个时候认识她的,想起自己曾与她父亲同朝为官,看在这份薄面上,曾经吩咐老鸨要好生对待她,老鸨以为阁老看中了女子,一味地奉承,把女子专门圈养起来,只等着周阁老。

后来翘着脖子等了许久,人没来,便找周阁老去请,周阁老都忘记这事了,本来想拒绝,后来想了想,也罢了,便去了青楼,正式包养了女子,其实公务繁忙,也不常去,后来女子怀孕了,正想找机会告诉周阁老,结果周夫人知道了,打上门来,老鸨便强逼着女子堕胎,女子这次倒是使了性子,死也不肯。

到了最后,孩子确实生下来来,可是周夫人发现了,不许周阁老再去,周阁老并不知道女子怀孕,觉得也不过是件小事,便过了头。

然而老鸨不愿意了,想着包养期间损失的那些钱,拼命让女子接客,女子也不反抗,什么客人也接,又不打扮包养,人渐渐不行了,支撑到女儿七八岁的时候,终于支撑不住,奄奄一息。

那个时候,她再也不是那个貌美如花的千金小姐,而变成了一把骷髅的老妇人,宛如鸡爪的手抓着女孩,告诉她的身世,然后拿出私藏的二百零银子,贿赂了青楼的一个婆子,让她带着这孩子去找父亲。

“我终于把苦熬完了,也没麻烦他。”母亲对女孩说:“太好了。”说完,撒手而去。

女孩看着这样的母亲,静静不语。

说起来,母亲是个懦弱的女人,既不能杀身成仁,干干净净地死了,却也不能跟其他落难小姐一般,咬着牙挣出一片天地,照例穿金戴银,风头一时,而是被动地接受命运,麻木地顺从,她后来人生最点亮的岁月,大概是在周阁老“包养”期间吧,谁知那男人其实也并不放在心上,老婆一发怒,就撒手了。

然而,母亲是记在心里的,女孩明白,每当母亲与自己单独相处,就教自己读书识字,一些大家子的礼仪,并告诉她,她是小姐,将来会在大宅门里生活,现在这地方,不是长待的,不可学了那些不要脸的去,丢了自己的本分。

女孩不知母亲为什么这么说,可是她也知道,母亲把她保护得很好,为了让老鸨不走近自己,拼命接客,让老鸨不好意思再使唤自己,宛如竖立了一面墙,隔离了外面的龌龊……

后来,母亲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她才明白,母亲所有的努力,只是为了这一天,她可以去找周家。

她的年纪不大,所以周家也不可能怀疑她不洁。

可是也不小,因为她懂事了,也有了记忆,母亲将永远刻在自己心头上,无论走到哪一步,也忘不了。

婆子领着她去了,她拿出周阁老当年的信物,包裹。

周夫人气得脸色煞白,却也不好把孩子赶出去,因为婆子已经早早溜走了。

“先等着。”周夫人只说了这么一句。

不一会儿有丫头婆子过来,领着她洗澡更衣,她心头暗喜,知道自己要过的日子来临了,周夫人不管多么气,自己到底是周阁老的亲生骨肉,没得要赶出去的。

可是她料错了,周阁老晚上回来,夫人跟他吵了一架,周阁老顶不住夫人的压力,只能同意夫人的决定——让她做三小姐的一等大丫头。

这若是对于普通女孩,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毕竟能入相门做丫头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而且进门就是一等丫头,这可是很多小丫头奋斗多年的目标。

然而对于她……

她要哭了,却强忍着,母亲千不该万不该,让她差不多懂事之后,才让她去了周家。

若是小一些,她模糊了记忆,说不得不会有这份不甘心,而现在……让她如何能忍?母亲可是一直告诉她,她会是千金小姐的!

就在她要激烈反抗的时候,周阁老晚上见到了她,摸着她的头说:“没想到你这么大了。”又道:“这一次是委屈了你。不过你放心,出嫁的时候,我一定给你找一门好人家。”

她听了这话,死命攥着的拳,慢慢松开了。

因为母亲曾经告诉她,在周家周旋的一切目的,就是嫁一个好人家!

如果嫁的好的话,自己岂非……

想到这里,她含泪点头,忍着委屈,做了三小姐的贴身丫头。

三小姐是个爽利性子,对丫头婆子也不错,这些年倒也没受什么罪,只是有些玩不上来。

三小姐喜欢心思单纯的丫头,比如别的那几个屋里头的丫头,而她整日里苍白着脸,抿着嘴,心事重重的,有些不得三小姐的欢心。

不过这也没什么,总而言之,自己都到了这份上,夫人也不会怎样自己了,自己忍过这几年,等出嫁的时候,嫁个好人家就完了。

她一直这么鼓励自己,每次鼓励自己的时候,感觉仿佛天上的母亲在看着自己。

就这么过了许多年,三小姐渐渐有了自己喜欢的男子,就是太子殿下,风神如玉一般,而且是极贵之人,她看到这样的男子的时候,心头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来——她不想找小门小户的人家了,她要嫁到这样的贵门。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周家没有承认她是正式的血脉,所以也不可能让她嫁到这样的人家,除非做妾。

做妾没关系。

她对自己说,无论如何,要做人上人,只要肯忍。

所以她竭力怂恿三小姐与太子的感情,给他们穿针引线,希望有朝一日,三小姐可以做太子妃,她跟着嫁过去,好歹做个妾,说不得家来龙行天下,她能封个妃,最后若是干掉了三小姐,她好歹替母亲,替自己出口气!

这个世间对母亲,对自己,都太残忍了!

可是世事难料,三小姐没有嫁,太子娶了别的女人,三小姐大哭一场,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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