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谁姨奶奶给主子下毒，可有证据？”马公公此时也不用帕子捂着嘴了，挪了挪墩子，向那婆子靠去。
若是事实真是如此，那大概可以结案了，不过是妻妾争宠，妾给妻下毒，妻一怒之下杀了妾，按照大明律，妻杀妾，等于主杀奴，若是并非刻意，这个理由杀了是“勿论”的。
婆子连连点头，正要说话，忽见一个侍卫走过来禀告道：“启禀众位大人，马公公，外面有几个人求见。”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出具体称号。
宋寅虽然负责照应岳东众人，却不是这里的主持，便看向了马公公和岳东。
岳东还没说话，小青拽了拽他的衣角，悄声道：“定是一帮子人都派自己人来看看的。”
岳东恍悟，听马公公吩咐让他们过来，不一会儿进来一群人，为首的乃是一个宫中女官摸样，自称是东宫的徐尚宫，三十多岁，五官极为普通，可是眸光却十分犀利，穿着一身宫服，收拾得整齐利落，旁边是位四十多岁的女人，自称是周家的老嬷嬷，姓王，右边则是一个略微年轻些的太监，自称赵公公，说汉王怕岳东使唤不过人来，特特派他来伺候。
看到这些人，大家都面色诡异，这些人说是奴仆，可是在主子面前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如今可好，都代表主子来审问这件小事，说来说去，即使萧夫人发疯，也不过内宅私事，不知为什么越闹越大，而且贵人们都出奇地重视，仿佛这事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如今这下可好了，一堆子挤在这里，组成浩浩荡荡的审判团。
不过好歹顾全萧毅的既面子，没有惊动刑部，没有对外张扬。
不过这些人虽然代表主子，可并不是真正的主子，主持还得岳东来，岳东站起来，帮刚才请的情形又说了一遍。
大家面面相觑。
那个徐尚宫到底久经风雨，“咳”了一声道，对宋寅道：“宋大人，能否请当时夫人带着的那些丫头婆子一起过来？”
宋寅深深地看了徐尚宫一眼，又看向了马公公和岳东。
马公公其实有些不耐烦，想早早做成妻妾争宠了断了，可是既然这么多人来了，明显不能轻易决断，只对岳东道：“岳大人如何？”
岳东点头道：“也好。”
宋寅转身去找人，不一会热，招来了十几个媳妇婆子，齐刷刷跪下。
“你们把当时的情形仔细说一遍。”岳东吩咐。
为首的婆子叩头道：“启禀众位大人，夫人自从嫁过来，就一直在萧家主持中馈，贤良大方，无论小的老的，都十分尊崇夫人，姨奶奶是随着夫人陪嫁过来的，一直没有开过脸，这也是近期才开了脸的，也不知为什么，自从开了脸，姨奶奶便不知尊卑上下了，经常给夫人使脸子，夫人性子大方，也不与她计较。”
这婆子口齿伶俐，说的也不像刚才那两位那么偏激，所以大家都听住了。
“然后呢？’小青开口问道，眼前浮现出那个女尸的脸，她为什么会笑呢？
正忖度间，余光里忽然看到那个贴身伺候姨奶奶的勺儿，垂着头，嘴角也弯了起来！
她为什么也在笑？刚才不是哭得很惨吗？
小青蹙眉。
听那婆子又道：“那一日，夫人因为准备庆典的事情，去清查仓库，我们跟着的人便在院子外面等着，这是府里头的老规矩了，做奴才的是不能进入仓库的，进一只打一只的腿，进两只打两只的腿，所以我们谁也没敢进去的。”
“姨奶奶在吗？”小青问道。
婆子听了这话，飞快地藐了她一眼，摇头道：“那一日，姨奶奶不在。”
这话出口，大家面面相觑。
死去的女人不在？那怎么死的？
“说起来，我们也很奇怪，总而言之，并没有见到姨奶奶进去的。”婆子似乎也十分惊讶，不停地摇头。
“仓库是什么样的？’小青又问道。
她步步紧逼，说话忽然凌厉利落起来，再也不是平日里柔柔的白面少年，且每个问题都问到了要害，引得所有人都看向了她。却见她凝眉沉思，眼珠不停地溜动，睫毛不停地眨着，似乎在飞快地想着什么。
岳东一向是她的知己，忙站了起来，对宋寅道：“那咱就去仓库看看，不知萧将军是否肯首？”
宋寅听了这话，一时踌躇，仓库一般是大户人家的命根子，会藏着许多不想被人知道的东西，如今引得这么多人过去看，自家主子是不是……
“案发现场，总要看看的，宋将军若是觉得不妥，可以先把仓库里的那些东西清理了，我们再去。”小青似乎知道他的为难，如此道。‘
宋寅点了点头，转身向萧毅禀告去了，这一次去了好大一会儿，大家只能在凉亭里干坐着。
马公公有些难受，拿着帕子扇着风，推着茶几上的茶盏，摇头道：“怎么连口茶也不给喝？”
内眷都赶到了梅园去了，这里不过剩下几个小厮搭理，他们又不是贴身伺候主子的，宋寅一时也没想到这里，所以一堆人竟是干晒着了。
为首回话的那个婆子也有些尴尬，回头嘱咐了后面一个媳妇，那媳妇站起来转身去了，带着几个小厮端上了茶来。
“内眷都在梅园，所以照顾不周，我们是涉案的，所以在外面侯着，请众位大人不要见怪。”婆子站起来道歉。
马公公抿着茶，感觉甜蜜蜜的滋味入了喉咙，到底爽快了些，这才咧嘴一笑：“无妨，都是为皇上办事。”
其他徐尚宫，赵公公，王嬷嬷皆是训练有素的，知道来这里是做眼睛的，所以不该做的，不该说的，一律不动。
小青倒是真有些渴了，她也不是渴，而是急，三天日期，若是得不到真相，每分每秒，她都离黄泉更进一步。想到这里，嗓子都冒烟了，干脆端起来“咕咚咕咚”喝了干净，刚放下茶盏，见一个丫头走过来，给她倒上，一抬头，正是那个勺儿，此时又恢复了那种悲戚的摸样，怯生生，端着茶渣，怯声道：“青大人请用茶。”
刚才跟她吵架的那个婆子忽然鄙夷地撇嘴，脸上现出愤愤之色。
小青笑了笑，结果茶盏，垂眸抿着……
彼此都不熟，彼此的主子还多是死对头，若是一个不好，都是要上家伙的阵势，所以此时此刻，真没什么话说，只能尴尬地沉默着，正是初秋时光，天高云淡，花园里遍地都是菊花，不到开放的季节，所以只是雏菊，缩成一团，形成乳白色的海洋问，一阵风刮过，随风摇曳。
终于，远处传来踢打的脚步声，宋寅的身影显现出来。
众人精神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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