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女？”
小青诧异地看着赵牢头：“什么鬼女？”说着，上下打量着那女子。
女人不说话，低着头，凌乱的长发盖了一半的脸，可是借着昏暗的灯光，小青依然能看到她模糊的脸，怪不得这些男人疯狂，很漂亮的女人，而且不是乡野的漂亮，脸上虽然有些脏，身上的皮肤犹如白绸一般，眼帘虽然垂着，却遮不住那修长的睫毛与精致的五官。
富家小姐？
小青心里掠过一丝惊异，这么漂亮的女子怎么会送监狱里来？
《大明律》有规定“妇女除犯死罪及奸罪要入监收禁外，其余犯罪一律交丈夫或亲属收管，听候传唤，不得入狱监禁”。一般女子犯了罪，是不会送到监狱里来的，免的受狱卒侮辱，丢了家族的脸面，可是这女子怎么会……
“什么鬼女？”小青盯着赵牢头。
赵牢头挠了挠头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是听沈大人带来的丘师爷说的，这女人新婚之夜杀夫，可是当时他丈夫是清醒的，一个柔弱女子，不可能杀死强壮男子，所以只能有一个解释——鬼煞附身，破除鬼女妖法的法子，就是哪个……破了她的元身，所以我们才没定案就那个啥……”
小青听得皱眉，沉吟了下，吩咐张牢头：“你先出去！”
张牢头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也没敢说，转身出去了，临走前还小心翼翼地把门关好。
“你相公怎么死的？”
小青看着角落里瑟瑟的女子，忽然觉得自己站在那里，背着影子，俯视着她，似乎是一种威胁似的，便找了个椅子，斜着对着女子坐下来道：“你是哪里人？”
女子听了这话，微微抬头。
小青看清了她的摸样，身子忽然一震！
这女子竟有些像齐二奶奶！纵然不是很像，却也有几分影子，典雅绝丽的女子，尤其是那双眼睛，那近似绝望的眼睛……
想到自己没有救到齐二奶奶，小青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你不说，我怎么保护你？”
女子垂着头，像是死了一般沉默不语。
小青忽地站起来，向外走去。
“公子。”女子提高了声音叫了一声。
小青停住身子，回头。
“是……妾身不对。”女子嘶哑着道：“谢公子救命之恩。”说着，向小青敛礼，姿势十分优美，一看就出自大家。
“那你从头说来。”小青盯着女子的眼睛，她的眼睛跟二奶奶真的很像，像小鹿似的。
“妾身姓陈……闺名陈媛。”女子低低道：“乃卫所百户长陈思之女。”
“那怎么沦落到这地步？”小青听得越发好奇，百户好歹是六品官，官宦女子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而且哪个什么鬼女是怎么回事？
陈氏低着头，眼眸里渐渐渗出泪来道：“家父在上次的作乱中，因相救不及被革职，本来想收拾一下回老家的，谁知路上遭了匪……”说着，眼泪蜿蜒而下。
“啊？”
小青心道这天晴日朗的，居然还有土匪？
陈氏咬着嘴唇继续道：“我母早亡，我爹为了保护我，被匪徒杀死了，慌乱之极，家里头只有我一人逃了出来，丫头婆子都没跟上来，后来也不知跑到哪儿了，后来被……人所救，到了石家村，却被强迫为婚，我没法子，只得嫁给那个石强，谁知……”
“你杀了他？”小青道，怪不得说她杀夫，这杀人动机已经有了。
谁知陈氏摇头道：“我没有，我……怎么会杀人？我本想趁着他酒醉的时候逃出的，谁知他忽然向我扑来，我吓得晕了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他妹妹大喊说我杀人，还有墙上的手印为证，我百口莫辩，被送到这里来，若不是念着……早就死了。”语气里含着无限的凄楚，眼睛却看向了窗外，似乎在惦记着什么。
小青盯着陈氏“鬼女又是什么怎么回事？”
“鬼女……”陈氏咬了咬嘴唇，摇头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我只知道我分辨说，我当时昏过去，根本不可能杀得了石强，我一个妇道人家，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杀得了一个强壮男子？他妹妹却说，那是因为石家村的百年之咒应在我身上，我是被鬼煞挑中的鬼女，所以才力大无穷，还说我会吃人，我……”
“这石强除了那个妹妹，家里还有什么人？”
“没有了，他们兄妹俩个一起过活，不过家道殷实，也有丫头厨娘。”
小青凝神想了半天道：“他妹妹叫什么？”
“叫石勺儿”陈氏道：“长的虽然好，性子好不狠毒，还出主意把我卖到窑子里赚银子，后来石强死活不肯，这才把我留下来。”
“你把当时的情形细致说说。”
陈氏见小青的神情，知道这位公子说不得能帮她，认真想了想道：“出事之后，石勺儿进门，见石强满身是血躺在地上，就大嚷起来，说我杀夫，我的事情，左邻右舍都不怎么清楚，只知道他买了个媳妇，那些人看着我手里的刀，又看着墙上的手印，用我的手比量了一下，果然像是我的，便信以为真，绑了我送到衙门里来，新任的知府大人刚来，还没来得及处理，那个石勺儿恨我不及，临走前把手印的拓片交上来，还告诉大家破除鬼女妖力的法子是……”说着咬牙。
小青明白了，这位遭罪，大概是那位石强妹妹下的黑手，怪不得呢，一般来说，案子没定的时候，狱卒是不敢动女犯的，可是如果是为了破除什么“鬼女禁忌”，又手印为证，狱卒们自然不会客气的。
小青沉思片刻，转身扬声道：“张牢头，把拓片的供状拿来。”
张牢头在外面悉悉索索了半天，推门进来，把手印拓片递给了小青道：“青爷，这东西在崔大哪里呢。”说着，看着小青的脸色，又适当地加了一句：“那石勺儿果然狠毒。”
小青藐了张牢头一眼，心里暗骂“滑头”，这张牢头这话是推卸责任，因为石勺儿若是把证物交给同知府丞之类的，案子还没判之前，陈氏大概还有救，可是居然交给了狱卒，狱卒自然不会讲究程序，陈氏经过这种侮辱，大概活不了多久了的。而张牢头这话，其实是告诉小青，整个事情，没有经过他的手，他什么都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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