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麻烦嫂嫂了。”
岳东站了起来，推开门，走出去，见王氏带着一群人，遥遥站在院子里，那玉立的身影随风飘荡，可是并不倒下，看到这样的嫂嫂，岳东那几近崩溃的心，终于又振作了起来，嫂嫂是这样坚强贤惠的女子，这个家，真是多亏了她。
“麻烦嫂嫂了。”岳东让开了门，转身而去。
那些人进了左边的大厅，开始布置灵堂。
王氏在一边吩咐婆子指挥着，忙了好一阵，天色渐明，月落西山，霞光挣脱开束缚，从天际边直直地晒了进来，给所有人的身上镀了一层映红。
“大奶奶，二爷不见了。”一个婆子低声对王氏道。
王氏垂下眼帘，“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去叫表小姐过来，老太太去了，这里一堆事情呢。”
那婆子见王氏居然不惊讶，不由奇怪，摇了摇头，转身而去，心里却想着，大奶奶倒是真贴心贴肺这个家，反而二爷像是客人似的，自己娘亲死了，也不哭上两声，连丧事也甩给了大奶奶来做，难不成这男人做的官大了，连娘也不认了？想到这里，不由为贤惠的大奶奶叹了口气。
四喜胡同的一个院门前，岳东敲开了门。
“你找谁？”一个五十岁的婆子睡眼惺忪地揉着眼，可是看到岳东那气派，忽然醒过来，瞪大了眼睛道：“这位爷，您这是……”
“陆氏的弟弟在这里？”岳东推开门进去，见是个长方形的小院子，屋子虽然简陋，倒也干净。
“是，是，陆氏忙着伺候老太太，照顾不了她弟弟顺儿，所以让我帮着照看呢，二爷，你这是……”婆子忽然认出这位是谁了，吓得浑身发抖。
“让他过来。”岳东也不进屋，只背着手站在院子的天井里。
婆子屁滚尿流地进了屋子，把一个是男孩拽了出来，男孩大约十一二岁，面容清秀，眼睛蒙着一层白，像是被人故意贴上了什么，可是他却竭力睁大了，到处看着道：“王婆婆，什么事？我姐来了？”
那王婆哼了一声，正要说话，忽见岳东摆了摆手，忙闭了嘴，推了顺儿一把。
顺儿不知端底，一边向前走去，一边道：“姐，你银子凑齐了？我跟你说，不用那么急的，那个大夫说是那么说，谁知道能不能做，万一做得不好，我的眼睛也瞎了，银子也……”说到半截，似乎感觉到眼前人不是姐姐，猛地收口，问道：“你……你是谁？”
岳东不答，只眯着眼看着少年，忽然对那王婆使了个眼色。
王婆会意，拉着顺儿道：“这是找我的客人，顺儿快回屋，回屋。”
“王大娘，我姐什么时候回来啊？”少年被她一边推搡着进屋，一边问。
“过几天吧，那天我去岳家，还见到她呢，好了好了。”王婆不耐烦地“啪嗒”关了门，这才转身，对着岳东躬身道：“大人。”
“治病是什么回事？”岳东沉吟地看着这屋子。
王婆嘿了一声道：“大人，这是陆氏瞎寻思的呢，遇到了个江湖郎中，说她弟弟的眼睛能治，就是要花钱，大概得好几百两呢，陆氏这就魔怔了似的，非要攒银子给顺儿治眼，我就觉得不靠谱……”
岳东心中一动，问道：“这院子是你的，还是陆家的？”
“是陆家的。”王婆指着对面的厢房道：“这是给顺儿留着呢，对面这间给了我老婆子住，说是不用房费，只照顾她这瞎眼弟弟就成。”顿了顿，想问岳东这次来，到底有什么事，可是大人物的事情，怎么会告诉她？
岳东围着这房间转了一圈，又走到顺儿的里屋看了看，见顺儿正乖乖地坐在那里，眼睛对着窗外的阳光，周身笼罩着一层亮白的光芒，静静坐着，也不知想什么，犹豫了下，便又走到外间来。
那婆子是个精乖的，知道岳东必有事端，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您想要找什么？”
“陆氏放银子的地方告诉你吗？”岳东沉思地看着屋子里的三屉炕桌，花板方角柜。
。
婆子听了这话，放低了声音道：“平日里她给我一两银子过活，包括她弟弟的和我的月钱，她自己的月钱不过一两，仗着吃住在府里头，用不着这钱才攒出来的，若是有的话，应该是主子平日对她的赏赐吧，那丫头精乖的很，藏在什么地方我也不清楚，而且她明明知道我在这里，要藏也要藏在府里头啊。”
王婆此时不用问，也从岳东的表情里知道兰儿犯了事，因此话里话外不客气起来。
岳东“嗯”了一声，打量了一番，到底也没看出什么不妥，便对王婆道：“你好生带着这孩子，不许慢待，我改天还会来的。”
王婆忙不迭答应了，岳东这才转身离去。
岳东慢慢走在回来的路上，看着阳光在墙壁上留下一层层的斑驳，就像是自己的心，起起伏伏，没有定着。
小青……自然是冤枉的，便是程珍真的打了小青，岳东也不信小青唆使人给程珍下泻药，这不是小青的风格，也不是小青的手段！
可是真相到底如何呢？
他走到岳家门口，看着那白色的招魂幡随风飘摇，白纸糊起来的灯笼，那大大的“祭”字十分刺眼，不知为什么，岳东忽然生出一份不祥的直觉，感觉像是有一个巨大的陷阱，不仅捆住了小青，也捆住了自己，可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便站在门口，静静地发怔。
门房见二爷站在那里，想出来招呼，却又不像是要进来的样子，正犹豫间，见二爷已经转身而去，不一会儿，便人踪不见。
“奇怪。”门房摸了摸头，想着大奶奶叮嘱说，二爷回来一定要跟她通报，转身向里走去。
听说岳东来了，知县宋城带着县丞几个出来迎接，见礼完毕，岳东开门见山：“我要见见那个陆氏。”
宋城脸上显出几分为难之色：“岳大人，陆氏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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