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那少女程珍“呜咽”了一声，低下了头，用袖子掩住脸，啜泣起来。
岳东脸色微红，却不吭气。
小青因为要掩饰脖子，一直低垂着头，听他们吵闹，心里竟然生出几分庆幸，岳哥忙着应付这事，应该不会注意她的脖子了吧。这么想着，心头一松，抬头见自己面前摆着翠玉豆糕、双色豆糕、芙蓉糕，馋虫上来什么都忘了，瞅着别人不注意，正要伸手拿一块芙蓉糕，听少妇王氏柔声劝道：“老太太，今儿二弟来，是大喜的日子，有什么话，等吃完再说也好。”
“等？等等等？等我死吗？这家我不看着你落了地，我死也不放心！”岳母怒气冲冲地拍了怕桌子，大声咳嗽起来。
“老太太……”王氏慌忙给岳母捶背，丫头过来上茶。
程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泪哗啦啦向下掉。
“娘，我……”岳东站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道：“等吃完饭，我再跟您说行不？”
岳母只是摇头咳嗽。
小青见一家子正忙着抚慰岳母，迅速拿了一块芙蓉糕，捏在手里。
王氏低低在岳母耳边劝了半天，岳母愤怒的脸色才有所缓和，转过身来，阴沉着脸，不再说话了。
岳东长吁了口气，又坐了下来。
“开饭。”王氏吩咐一声，奴婢们端着托盘鱼贯而入，王氏亲自端着一盘菜递岳东跟前，柔声道：“这是我亲手做的山珍鹌鹑，叔叔尝尝看。”声音婉转动听，又不失庄重体贴。
岳东拱手道：“谢嫂嫂一片心。”说着，拿起筷子，捡了一块放在嘴里，点头道：“好吃。”
小青与岳东认识久了，知道岳东这举动敷衍的成分更多，心道真是有福之人不会享，岳哥不爱吃，偏生这么多人给他做吃的。那鹌鹑那炸得酥酥，看着就比鸡腿更好吃。
兄弟情义，为啥不能有福同享呢？小青咽了唾沫。
眼见王氏又端起一盘，递给岳东，岳东同样吃了，夸赞一声，两人这么来回了十几次，最后岳东深深施礼，道了一声：“嫂嫂费心”，王氏回了一礼，这才在对面一起坐下。
正看得有趣，听岳东坐下来向她解释道：“自从大哥去世之后，嫂嫂立志守节，娘就说以后要跟我们一起坐着吃，不用拘束什么婆媳规矩，嫂嫂不肯，只说破了规矩，后来好说歹说，有了端菜礼的折中，嫂嫂才肯了的。”
小青“喔”了一声，心道吃个饭还这么麻烦，忽然感觉有道眸光正顶着他们，一抬头，见王氏正看着自己，巧笑嫣然，柔声笑问：“青公子哪里人士？”
“我……也不太清楚。”小青喃喃道。
这话出口，众人对望一眼。
程珍刚刚气哭，心里正堵着，见小青这么一说，一腔愤怒发泄出来：“表哥，难不成你认得的弟弟是个傻子？”
这话当面说出来，对小青来说近乎侮辱，岳东脸色微沉，想要训斥，可想起今日之事，又不好太过斥责，正犹豫间，听小青点头道：“是啊，我是有点傻啊。”说着，赶紧把期待已久的芙蓉糕塞在嘴里。
她因为失忆，心里一片空明，除了担心岳东认出自己的女儿身，其他也不计较什么。
王氏深深地看了小青一眼，又对程珍道：“妹子胡说什么，青公子可是叔叔的兄弟，是我们的客人。”
程珍咬着嘴唇，哼了一声，也不拿筷子，只呜咽作声。
这么一来，席间除了小青，没人吃的下了，岳母听得烦恼，干脆把筷子一放：“不吃了。”说着，忽然大咳起来。
王氏也不敢吃了，忙过去劝慰岳母，谁知岳母这次铁了心了，扶着王氏和丫头站起来，也不看岳东，甩了袖子向卧房走去。
程珍咬着牙看着岳东道：“表哥，我到底哪里不好？你要这么羞辱于我，让我等了这么多年，却怎么也不肯点头……”话音未落，已经泪如雨下。
奴仆们见不是事儿，纷纷退了出去，一时大厅里只剩下岳东、程珍和小青。
“表妹你听我说。”岳东的俊脸上泛起几分尴尬，搓了搓手，看了小青一眼，示意让小青离开。
谁知小青早就蠢蠢欲动地想吃鹌鹑，此时逮住了机会，见岳哥忙着应付表妹，正好不注意，便捡着那鹌鹑吃个不停。
岳东没法子，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表妹，我这差事九死一生，不是好玩的，一个万一，你就跟嫂嫂一般了，你这如花似玉的年纪，我怎么好耽误你？”
“你已经耽误了，都耽误这么多年了。”程珍站起来，浑身颤抖，攥着拳道：“这么多年了，表哥，你的心好狠……”
岳东一时语塞，竟是无言。
屋内灯火摇曳，
。
“刺溜刺溜”
紧张悲情的气氛，终于被小青的咀嚼声打断了。
程珍见小青这样没心没肺，大怒地指着她道：“滚！”
小青一抬头，见程珍凶神恶煞地望着自己，唬了一跳，忙吞了下去，咳咳起来。
岳东见表妹越来越不成话，想要说什么，终于忍住，哼了一声，转身而去。
“表哥！”
程珍见自己要赶走小青，竟然把表哥吓跑了，气得脸都白了，上前要追，岳东已经不见踪迹，外面声色寥寂，除了一地的星光，什么也没有了，就像自己，苦守多年，拼死想嫁表哥，然而终究虚妄，一时绝望浮上心头，捂着胸竟痛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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