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潮生紧紧攥住了手心。酸涩愤怒悔痛甜蜜在瞬间被混合搅拌,像巨浪排山倒海地袭来,压得他几近失声,又像一柄□□呼啸着扎穿心脏,留下一个巨大的空洞,浑身冰凉。
他侧过头,沉默许久,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陆琴不应该看过你们的审问记录吧?”叶潮生声音里还残存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袁望否认:“不可能会有人给她看这个。我联系过雁城公安局现在的局长,当时专案组的成员之一,他向我保证,这个消息绝对不是从公安系统内部泄露出去的。”
“那就怪了。”叶潮生打开手机,又翻出那篇报道,“那只能联系报道记者本人了。她如果知道内情,应该也清楚报道保密案件是不允许的。”
报道记者叫温从。
叶潮生觉得这名字有些眼熟。他动动手指,发出一条信息。
袁望说:“雁城市局那边已经在联系他们要求删掉关于这个案件的报道了,先尽量控制舆论,然后他们会出一份声明的。”
叶潮生收起手机:“只能先这样了。如果事态继续发展下去,市局可能也会暂停许月的工作。我怕这些事对他的情绪会有影响。”
袁望摇摇头:“他比我们想象得要坚强的多。当年他都挺过来了……”他抬头看看眼前身形英挺的年轻人,“从一个老师的角度,我是不希望他和你在一起的。世俗的眼光,社会的压力,还有你的家庭,职业,都是变数。”
他低下头,叹息道:“但这孩子过去太苦了,好不容易盼到些甜头,我怎么忍心拦着他不去尝?”
叶潮生眼尾发红:“袁老,他也是我盼了多年的甜头。”
叶潮生走出茶馆时,正赶上两个茶馆小工在门口嘻嘻哈哈地贴对联。一个在下头胡乱指挥,另一个踩着椅子回头笑骂。天边的一小牙月亮已经等不到天黑,迫不及待地探出头来。
天上月圆,人间月半,转眼又是一个阖家团圆的日子。
叶潮生在回局里的路上接到汪旭打来的电话。
“叶队,我把苗语的咨询记录整理完以后觉得不太对劲。单从咨询记录来看,他这个症状不像是双向情感障碍。教科书里对双向情感障碍的定义是既有抑郁又有躁郁症发生的一种疾病,按照默沙东诊断手册上的诊断指标,双相障碍分一度和二度两种,一度障碍至少要有一次伴有妄想发作的重型躁郁症发作才能诊断,二度障碍……”
“你先别念了,直接说你的结论。”
汪旭不知道从哪找了本精神病学诊断手册,连珠炮似的不喘气地念起来,被叶潮生打断。
“哦哦,叶队,结论就是,从咨询记录来看他太不像是双相障碍。”
叶潮生打着转向灯上了左转道,前面正好是绿灯。这是个双向八车道的大路口,左转道的绿灯错过了就要等很久,他当即踩了脚油门想开过去。
不料右前方直行车道上,一辆出租车突然毫无预兆地车头一拐,斜冲进左转道。叶潮生的脚刚来得及踩上刹车,已经来不及了——
大切诺基撞上了强行变道的出租车屁股。
汪旭只听见电话那边没声了,紧接着就是一声重响,把这孩子给吓坏。
“叶队?叶队?你那边怎么了?要不要叫救护车?”
叶潮生的手机因为紧急刹车,从手机架摔了下来,制造了汪旭在电话里听到的巨响。
叶潮生飚了句脏话,探身捡起手机:“没事没事,活着呢。这孙子把我别了。这样,明天联系一下精神鉴定那边,让他们再看一下。”
出租车司机是个四十许的中年人,他下车一看,后面的大切诺基就保险杠蹭掉点漆,桑塔纳的出租车却是保险杠凹进去一大块。这人顿时火冒三丈,骂骂咧咧地找过来,站在吉普车外面,伸胳膊把玻璃拍得“砰砰”响。
“我得去处理下事故,先挂了。”叶潮生挂了汪旭的电话,摇下玻璃,没好气地对出租车司机说,“哥们,你强行变道还不打灯,怎么着,还想跟我私了啊?”
出租车司机被他两句话激得更怒,粗眉上扬,两只肿泡眼要喷出火来,正欲张口骂人——
“曹会?”叶潮生眯眼看着眼前的男人,突然张嘴喊出他的名字。
出租车司机猛地被陌生人叫出名字,浑浊的眼里顿时换上一层戒备,直勾勾地盯着车里的男人:“你是谁?”
这还是叶潮生第一次见到曹会本人。比起卷宗里那张两年前的照片,眼前的曹会看起来老了许多。他的脸色蜡黄,人也瘦了许多,刀削般的颧骨高高鼓起。
不等叶潮生自报家门,从前面出租车上走下来一个带着无框眼睛的男人,穿着一件笔挺的黑色大衣。额前略长的头被风轻轻吹起,他随手往耳边捋了捋。
男人直步走过来,隔着窗户看见叶潮生,略惊讶地挑了下眉:“叶队长,这么巧?”
叶潮生也挑了下眉:“秦教授,是很巧啊。”
秦海平冲曹会微微一笑,对叶潮生说:“我看叶队长的保险杠就是掉了点漆,不至于要叫交警和保险公司来处理。不然叫司机师傅赔个二百吧。刚才都怪我催他快点,他才急着变道。小老百姓讨口饭吃不容易,这点事就不要叫交警了吧?”
曹会一听还要他给钱,马上不愿意起来,正要张口,秦海平侧头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刻不情不愿地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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