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X+1)0年4月27日，东八区时间下午两点零九分。
两天后，厉兴棠接过任东一职，成为红楼代理局长。
明面上虽还挂着“代理”二字，但所有人心底都明白任东是不可能回来了——至少他们这辈子还没见过哪个中风全瘫的病人还能痊愈。
孟怀书回红楼报到时，厉兴棠刚从楼下办公室搬到顶楼的局长办公室。原先屋里属于任东的东西能丢的都丢了。东西丢完以后便轮到了人，一整个上午厉兴棠都忙着在清理任东旧部，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大抵就是如此。
“我没想到你的动作会那么快。”岚叔收到厉兴棠的最新指令以后便出去了，此时正好遇见来找厉兴棠的孟怀书，后者行了个简单的军礼，不过言行却还和从前一样，没那么拘束。
“这事已经拖了许久。我的动作但凡能再快点，你也不需要吃那么多苦。”
孟怀书耸耸肩，“我不在乎这些，你知道的。”
厉兴棠：“你是不在乎，可有人在乎。”
孟怀书当然明白他指的是隋昂。他笑得有些无奈，“刚好要和你说这事。”
厉兴棠通过内部通讯器让门口的秘书送两杯茶进来，然后坐在办公桌前，仰脸问站着的孟怀书道：“什么事？”
“你给隋昂瞎许诺的事。”孟怀书原以为他会晚一点面临那个抉择，可看眼下厉兴棠是算准了任东不会再对自己产生威胁，打算速战速决，将红楼重新整顿好。这同时也就意味着人员方面会有所变动。
“他和你说了？”两人向来不用把所有话都挑明，便能明白对方所指，“这本来也是我的打算。我不觉得我这是瞎许诺。怀书，你跟了我十年，岚叔和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岚叔不在体制内，亚盟这块我只能交给你。”
孟怀书清楚他的顾虑，所有后勤部中，当属亚盟地区权力最大，厉兴棠这是怕未来一个选人不当，亚盟地区后勤部的总负责人又循历史循环站在局长的对立面。
在这个关键位置，孟怀书是他的最好选择。
可孟怀书自己却有其他的考虑，“老棠，你比我更清楚，以我现在和隋昂的关系，我必须在他和这个位子之间做选择。”
“规矩是人定的。”厉兴棠早就想过了这个问题，“我不会让你在这件事情上为难。”
然而这句话并没能安慰孟怀书半分，甚至这是他最怕听到的话，“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以我的资历和能力，远远坐不稳这个位子。倘若你再特地为我修改规章，其他人该怎么看你？”
谈话的轨迹逐渐脱离了两人的预想。
“怀书，我就是在你这个年纪坐上的这个位子。如今，西区的任务你又完成得如此出色，没人敢嚼什么舌根。”
孟怀书见他丝毫不退步的模样，做了个深呼吸，“我已经想好了，之后我会申请转到训练营。”
“你这是胡闹！”厉兴棠难得对着他生那么大气，正逢秘书端着茶水进来，端着托盘的手被厉兴棠这么一吼，吓得差点打翻了盘子。
等到秘书退出去了以后，孟怀书才迎着厉兴棠不满的目光，重新开口道：“我知道你一定要说我死脑筋、不识好歹。但是，老棠，我一直记得你那天在烈士园山脚下和我说的话，权利不是我们的目的，亚盟和全体公民的福祉才是。如果我真坐上那个位置，我就是再怎么避嫌，也免不了和新党扯上关系。这不单单是下面的人怎么看，我想我自己也会在往后种种的行动中有所偏向。如果有一天，新党内部的人做错了事怎么办？甚至是隋昂做错了事怎么办？老棠，你告诉我，到那时我又该面对多少艰难的选择？所有负责人该和议会大厦撇清关系，这个规矩既然定下，且一直留在特工守则上，一定有它的道理。我不想成为违反它的那个人，我也不希望你是。”
厉兴棠盯着这个自己眼看着一步步从少年长成男人的Omega，对方的脸上写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厉兴棠忽然明白了孟怀书究竟是靠什么在审讯室里撑过了那三天。
有时候，也许固执守旧不见得就是坏事一桩。起码在从坚信到信仰毁灭再到重塑信仰的过程之中，是孟怀书的固执守旧保住了他的初心小苗。
“我说不过你。”厉兴棠摆摆手，“怀书，我只希望你记住一点，我坐上这个位子不意味我们的疏远。”
孟怀书听完怔了怔，旋即露出一个微笑。
厉兴棠有时候把他看得太透了。
***
孟怀书出了红楼大门，岗哨站的小兵和他行了个军礼，之后铁门便缓缓在他身后关上。
车就停在马路对面。
隋昂这人明明腿脚不方便，还硬是下了车，靠在车上等他。一见他出来，便朝他挥了挥手，有一瞬间少年感十足，让他突然想起十几年前在校园走廊无意瞥见的少年身影。
说实话，孟怀书不记得高中那会儿隋昂究竟是什么模样。不过现在想想，应该不会太差，毕竟对方不在当时自己列的Alpha黑名单上。
隋昂并不清楚孟怀书今天来红楼干什么。照他自己的意思，反正现在休的病假，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送孟怀书来红楼，能多一会儿相处的时间比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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