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X9年7月26日，东八区时间下午六点十三分。
隋昂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汽车的后视镜，在他们车后面约五十米的地方跟着一辆黑色小轿车。
这种车满大街都是，实在叫人难以辨认是不是真的一直跟在他们后面。
不过以防万一，隋昂还是夺回了驾驶权。他没有立即加速，而是在一个不该转弯的路口转了弯，看后面的车有没有跟上来。
此时，孟怀书也没闲着。他点开了汽车导航，在一旁分析着附近的交通状况，说道：“向前开二百米再左转上高架，那儿车流量多。”
隋昂瞄了他一眼，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又瞥了眼后视镜。黑色轿车果然跟上来了。
就在这时隋昂稍稍加快了速度，待左转上了高架以后，这才狠踩下了油门，在车流中穿驰而过。
好在孟怀书系了安全带，不然铁定要跟个碰碰车似的在车里磕头撞脑的。
再看隋昂的神情，对方紧抿着嘴角。
孟怀书突然想起浏览过的那些档案，这人大学的时候有过一段放荡不羁的时光，没事儿就爱和狐朋狗友出去飙车，找刺激。想来在车流中穿梭于他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隋昂开着车下了高架的第二个出口。
孟怀书再看后视镜时，那辆黑色的小轿车果然被甩掉了。
不过隋昂没有再开启无人驾驶模式，之后的路程都谨慎地把控着车的方向与速度。
孟怀书一面漫不经心地替他在导航上重新规划路线，一面问道：“你觉得会是骆西洲吗？”
隋昂显然还没有彻底缓和过来。他没有回答孟怀书的问题。
其实孟怀书也不在等他的回答，因为这问题就是句废话。能和隋昂过不去的，除了狗头雕，还能有谁？骆西洲怕是忌惮隋昂会成为张昭在这儿的耳目，让新党有时间在首都密谋什么新的计划，于是便派人来跟踪他。一如当初孟怀书想的那样。
隋昂在听到他们被人跟踪的时候，整个脊背都绷紧了。
若是被骆西洲发现隋昂来这儿的目的其实不是来当耳目，而是替张昭和欧盟辉格党接触。隋昂这辈子就彻底玩完了。
越过执政党和他国党派接触，无疑是叛国之罪。
“隋昂，我们来南亚的目的不光是旅游那么简单吧。”左右孟怀书是不打算装傻下去了。从前的孟怀书顶着傻白甜的人设还有可能对这些事一无所知，但现在魏锋的伪装都给隋昂扒下来了，隋昂大概也清楚他的脾性，不会对危险毫无察觉。他要是再装无知的模样，反而可疑。
再者，孟怀书答应了厉兴棠保隋昂在南亚无事。他希望对方至少能和他合作半分，不提接触欧盟的事，怎么也得把“来南亚打探一手消息”这个障眼法告诉他。
他要的只是隋昂的这点信任。
然而，隋昂这回突然慷慨了许多，给他的信任比他料想中的还多。
连隋昂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也许这是他对他迟来的信任，原本这份信任早在西区时就要赠予给他，却因突然揭穿了他的身份而一推再推。眼下，这份信任积少成多，他也不想再抑制分毫。
“张昭派我来接触欧盟的人。”
孟怀书饶是清楚真相，也讶异隋昂的坦白。
“这是叛国罪。”
“我知道。”隋昂目视着前方，他尝试翘起嘴角缓解内心的不安，但没成功，“可是为了阻止社会党胡来，我必须这么做。你不是之前问我为什么要退出社会党吗？不是我放弃了自己的初心，而是我突然发现社会党早被狗头雕们蛀空了。”
“可这些事，只能算亚盟的内政。”这句话是孟怀书的心里话。
从进红楼的第一天起，不，更准确地说是从他记事起，他便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得为了亚盟的将来。一切外部力量都值得他怀疑、考量。
他听进了厉兴棠的话，却并不信服新党和欧盟暗地里的接触会给亚盟带来什么好处。
隋昂从他语气里的坚定听出他的不敢苟同。他露出个苦笑，但凡有其他方法，他也不想走到这一步，“社会党若挑起与北美的战事，这就不会再是亚盟自己的事。全球化发展至今，若一意孤行闷头搞内政，而忽略国际舞台上的牵制平衡，《和平协议》迟早成一盘散沙。”
“但这一切都是北美挑衅在先。”
“战争没有对错，只有成王败寇，以及无数不会被记入史书的受害者。”隋昂反驳，“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新党吗？因为它的党训比社会党的党训多七个字，除了为了亚盟，也为全体亚盟公民。”
说完，隋昂脸上的苦意更浓重了，“我不该和你说这些。你的父母都是受人爱戴的联盟军人，我现在做的事在他们眼中定然是罪无可赦。”包括在你的眼中也一定是这样。
最后一句话，隋昂没有说出口。
剩下的路程，他们没再和对方说过一句话。
孟怀书看着窗外迅速后退的风景，清楚自己作为一名特工，已经越了界。
红楼出来的人不该怀疑自己的信仰，这是规矩。
可听了隋昂的话后，孟怀书突然在想和社会党共享同一条训言的红楼是否也在时间长河中慢慢变了本质。亚盟本该也囊括全体亚盟公民，可渐渐地所有人似乎都忘了这一点。如果不是这样，红楼又怎会在普通公民眼中成了地狱般阴森可怕的地方。
他不愿再去细想这个问题。
刚好这时他们也到达了目的地，隋昂把车交给门童后，他们两人便并肩进了这片度假村。
孟怀书有意观察四周，并没有奇怪的人再跟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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