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门先后打开。
衣冠楚楚的乾队长左转出门往训练场去，笑意坦然地与迎面过来的同僚互打招呼。约莫五分钟后，探头探脑的章市民右转停在浣洗池边上，贼头鼠脑地掏出饭盒冲洗。如果看到走廊区的监控录像，章桀应当会感慨，果然他坤哥是干大事儿的，心理素质之高令他望尘莫及。
他就不行了，这种在天王老子眼皮底下犯事儿的心虚，一直维持到坐上出租车，顺利抵达小区门口，与啃鸡爪子的大爷打上招呼，才彻底消散。他踏步走下出租车，长舒一口气，迎头地往家走去。
楼门口停了一辆崭新的褚红色Mini Cooper。章桀看着眼生，路过的时候多瞄了两眼。电梯口堆着几个刚拆封的纸箱子，靠近了有一股淡淡的百合香水味飘出来，像是故意洒上去的。
搬来新住户了吗？
电梯到了楼层，章桀盘算着下午的打算，低头迈步往外走。突然家门方向传来搬动的声响。往过一看，他登时傻眼了。
家门开着，几个搬运工人正在往他们家大箱小箱地搬东西，他先前买的衣架之类小物件全堆在门外。熊猫围裙压在最底下，被踩黑了一大片。
什么情况？章桀踩着电梯边缘线探头进家门张望。
刘芮潇穿着一件浅灰色大衣，拎着酒红色绒毛的包，正翻动他出门前没来得及收的收纳盒：“都一堆什么东西？一点儿生活品质都没有。”
电梯强制开门太久，发出刺耳的示警声。刘芮潇听见动静往这边看过来。章桀下意识迅速撤回电梯，惊慌失措地按住一楼的旋钮不敢松开，盼望能秒速下降到底，不要有人追上来。
那辆崭新的红色Mini还在楼下，路过的时候章桀又瞄了一眼。方才还默默吐槽这车颜色丑爆了，现在目光都不敢往上落，一碰上全身就要烧了。
家宴上刘芮潇的话还言犹在耳，字字诛心。那一眼就瞪得他大气不敢喘了，现在乾坤又不在，真要当面碰上了，他站都不知道怎么站。
为什么要落跑？怕刘芮潇的刀子嘴骂他，怕知道更多乾坤会放弃他的证据，还是害怕他自己犯怂答应刘芮潇什么？问题一个接一个，他都回答不了。
最让他忧虑的，是刘芮潇原来在乾坤的生活里渗透的这样深。乾坤说他们可以不管周家跟刘芮潇，快活地过神仙日子。恐怕也有几分虚。
“又出去啊？”门卫大爷一根鸡爪子还没啃完，含着小骨头跟章桀打招呼，被无视之后不满地吐槽：“着急忙慌的，赶着去投胎啊。”透明的骨头关节吐在餐巾纸上，堆成了一座松散的小山。
大半个京城都在上班时间，路面上的车辆不算多。交通灯红了又绿，辅警穿着荧绿色的制服背心，背着手看守过路行人。
章桀蹲在十字路口的石墩上，数到第20辆白车，他终于决定远离是非之地。
刘阳喜今儿总共两个局，上午送走一批外国友人，现在正请俱乐部的员工吃烤全羊。章桀第二个电话打进来他才接到：“怎么了桀仔？你别跟我说你刚醒啊，勤劳的你哥我都给老刘同志赚好几个亿了。”
“瞎吹牛吧你就。”听到人声，章桀就踏实了：“你在哪儿呢？”
被拆穿了，刘阳喜反而笑得更欢实，也不问事由，啃着羊腿肉给他报了地址：“要来赶紧来，再晚羊屁股都吃不上了。”
“哟，这不桀仔。才听见阳哥说你要来，还挺快啊。”保龄球馆认识的童谣从厕所出来，正好撞见章桀进四合院，勾搭着肩膀往里迎他：“后晌儿攀岩去，一块儿吗？”
“童胖子你他妈给我松爪！”刘阳喜远远举着两个大铁签子，从烤全羊后头冒出头来：“我桀仔是你随便能碰的吗？桀仔，来哥这儿，这腿肉专门给你留的。”
“阳哥，你这心眼儿偏到爪哇国去了。那是我刚弄好准备品鉴的，你还我。”王全贵精挑细选、小刀慢划下来的腿肉，就这么给进献出去了。
“你少吃点儿吧，胖死了。”刘阳喜瞎话说起来，眼都不眨。
“阳哥你认真的吗？”净体重58kg的王全贵把长刀片狠狠插进了羊肚子。羊肚子不是理想的靶子，可惜刘阳喜已经走远，他够不着。
章桀还站在四合院口，果断拒绝了油腻的羊腿肉：“你下午还有安排啊？”
“有啊。靠！你早说你吃过再来的啊。”刘阳喜看见他的饭袋，羊腿肉随即进了自己肚子。再一抬头，他脸色就变了：“出什么事儿了？”
章桀显见是受了欺负。
从进院门，他就魂不守舍的。眼神飘忽，哪儿也不想落，看定一处就傻愣愣地发呆。当年乾坤转学，章桀发了疯一样满北京找人的时候，就是这副萎靡样。
啃完最后一口羊肉，刘阳喜签子扔给童谣，径直带章桀进了东厢包间。
屋门关上，刘阳喜拎起茶壶倒上杯普洱推到章桀跟前，翘着二郎腿坐在老爷椅上，做好了续话的准备。
“说吧。”
章桀玩儿着茶杯，黯然神伤道：“乾坤的妈妈去我们家里了。”
“靠！她把你赶出来了？”刘阳喜差点儿没把杯子捏碎：“乾坤呢？看着你被欺负，他妈的也不管。”
“不是。”章桀把激愤的刘阳喜按在座位上：“乾坤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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