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急转方向赶往朝阳派出所。正逢晚高峰，车堵得厉害，刚才慢悠悠往回走不觉得有什么，一旦有了紧急的目的，就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去。
乾坤时不时拿出手机看时间。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车却是不见移动多少。路面上到处都是红色的后车灯，几乎每一个交通灯都在他们跟前转红。
天已经开始擦黑，乾坤脑子里不停地过电影。
这几天张子晨车轱辘话没少劝他，次次陪酒都唠叨，磨得他耳朵长茧子了，不用费力就开始不断回放，搅得他心思越发混乱。
该死的宿醉，刺激得脑仁儿胀痛。果然酒不能碰，一碰就断不了。
开车的民警从后视镜看见乾坤神情焦急，自作主张开了警笛，路上车辆马上为他们让路。乾坤原来在走神，听见嗡鸣声，马上叫他关掉：“开警笛干什么？又不是紧急出警，不要影响正常交通。”
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小警员被臊得好不尴尬，连忙关掉警笛，默不作声继续开车。副驾驶上看热闹的警员幸灾乐祸，两个人便小声呛起来，刚好打发无聊的堵车时间。
警笛是关了，乾坤心里的焦躁还是平息不下来，以至于下车时差点忘记交代两个人不用等他，走出两步又折返回来让他们先把案宗带回自己所里去。
“哎呦，乾队。您怎么来了？”
“赎人。”乾坤朝路过的民警点过头，往大厅四周扫了一圈。章桀蜷坐在靠墙的长凳上，跟边上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拉出好大一段距离。他没着急过去，指着那头先跟这位民警打听：“那边怎么回事？”
民警顺着乾坤的手看过去：“嗨，砸店。不过刚才听小牛说貌似还有卖淫的事儿，正问着呢。”
乾坤跟电话里章桀磕磕巴巴的话稍微一串联，心里有了**分谱：“行，我知道了，你忙去吧。”
“乾队长，您怎么来了？”牛立峰正要点强哥进屋问话。
乾坤是他们这儿稀客。他才从外地转来这里上班半年多，见乾坤的次数怎么也多不过一只手的数，对他的印象多源自耳闻。
“我来赎他。”乾坤抬头示意章桀的方向。
章桀在一边耷拉着脑袋，提不起精神，周身都散发着绝望气息，可怜巴巴地坐在长凳一角。
才几天不见，他又瘦了，脸色枯黄，黑眼圈也很重。他没穿外套，薄毛衣领口被扯得歪七扭八，扯了线。这件毛衣过大，是他去年元旦节前买的。诺大的厅堂里，瘦弱的身子骨更显得经不起摧磨。
在这一刻，乾坤仿佛看到了他经年累月的孤立无援。漂浮了好几天的情绪突然就扎了根，只剩下心疼。
他来到跟前欠身蹲下，堪堪比章桀矮了一头，让他不用抬头就能看见自己。张子晨说得没错，他就是想要护着这个人，不计回报。
到底，他跟张扬一般无二，贱到骨子里。
看清乾坤的脸，章桀一惊之后又是一喜，恨不能抓住他把所有冤屈一股脑儿全倒出来：“啊，乾坤！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管我了。我还没说完你就挂了。”
嫌疑人的语气太不正常，与乾队长姿态又过于亲密别扭，引得强哥在内周围几个人纷纷看过来。
章桀没发现别人眼神里的异样，耷拉着脑袋，脸蛋儿羞得通红透亮。
突然这副模样，倒不是他害怕犯事儿被关。他是又被乾坤看见自己的倒霉样，心虚了。离家出走之前狠话说了一打，之前豪言壮语说什么不要他管，还很有志气地留字条什么的。
最后呢？还不是在这种时候给他打电话。
人都叫来了，也就没法后悔了。现在他最怕乾坤也不信他，当他以前真干过那不要脸的勾当，还重操旧业。那他不是更看不上他了。
刚才费尽了口舌，他也说不清楚之前那场什么**易的案子。那时候他还在刘阳喜给他介绍的厂子里打工。同事组织饭局请他去他就去了，半道被人迷晕了扔到不知哪家酒店床上。
这事儿只有他自己能证明，连陆天都不在场。可他委实没撒谎。
明明之前还在酒桌上，醒来看见一个男人扒他裤子。他吓得七荤八素，正要反抗警察就推门而入了。嫖客供认不讳，他更有口说不清。
他命里犯冲，特别容易招惹这种无头案。
到现在，他连谁卖了他都不知道。他唯一能证明自己的就是这个处男之身。作为证据不能成立先不说，警察都只当他神经病耍流氓，哪个会把验明正身当回事。又不是活在封建社会，还信这一套。
这回比上次还惨，想想都后怕。上次好歹他不清醒，过程全不知道。这次那矮胖挫子弥勒佛色心不死，竟然趁人之危正面肛，他细胳膊细腿抵抗不过，差点儿就被办了。
怎么办？要怎么说他才能信？
牛立峰要上前交代案情，乾坤抬手拦住了。不用审，乾坤相信章桀没有说谎。抖成这样，必定被吓到了。他默默等着，一直到章桀缓过来。
在同事眼中乾坤凌厉惯了，突然温柔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是跟你说了，少给我惹麻烦？”
同样一句话，这会儿听起来更像在哄小孩子。可章桀没听出来，还觉得乾坤在骂他，着急忙慌解释：“不是，你别不信我啊。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啊，我好好地遵纪守法，我在看店，是他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故意挑事儿的。他跟踪我。都是他砸的。是他冤枉我。”章桀正义凛然，指头伸出去指认强哥，被人一瞪眼还是犯怂，马上就缩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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