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灰色的毛巾还搭在肩上，发梢上没擦干的一滴水打在床单上，浅浅晕染开。
小腿还有些疼，但问题不算太大。白郅刚刚洗完澡，身穿一件黑色背心和运动短裤，微微垂着头看平板上关于这次案情的资料，思索到底还有什么地方有遗漏。一个发生在校园里的案子，即使在没有监控的情况下，也不至于会这样毫无头绪。
白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卧室的门突然被叩响，他略一抬头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了，于是放下平板，出声让门外的人自己开门进来。
陆停身上披着一条薄薄的毯子，还抱着个枕头，趿着一双拖鞋，脸上挂着个无辜的笑容站在门口歪着头看白郅：“郅哥，今晚可以和你睡吗？刚刚去的杀人现场好阴森，我一个人睡会害怕。”
如此做作的理由让白郅有些想笑，明明这家小弟上一次见到那更凶残的密闭环境一地血的现场，除了一开始有些不适外，而且造成这种不适的原因还是那次现场和八年前的案子太相似，他其实根本没什么过激反应。
想着已经快两点了，明天还得早起查案，白郅的理智判断是要拒绝的，但在看到对方狗狗般无辜而又纯良的眼神后，叹了口气，拍了拍床板示意陆停过来。——睡就睡了吧，反正他今晚绝对什么事情都不会做。
陆停眯眼一笑，像只狡黠的猫，顺手把门给带上了，一点也不客气地直接滚上了白郅的床，自觉地在靠墙的那一边躺好了，就像小时候他们一起睡的时候，他知道白郅习惯睡靠外的那一边。
陆停一双桃花眼睁得圆溜，出声提醒：“白大队长，两点了，睡觉。”
白郅低着头看已经躺好了的陆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对方毛茸茸的头发，手感很好，细软蓬松，还能闻到洗发水的清香。陆停喜欢用吹风筒把头发吹干，而他一般是随便擦擦等自然风干。
白郅把腿上的平板往床头柜一放，长手一伸顺便关了灯，笑了笑：“知道了，陆小朋友。”
关灯的一瞬间，陆停伸手摸了摸白郅的腹肌，突如其来的袭击摸得白郅有些痒，于是抓住了陆停不安分的手。
“老实点，要不然把你扔出去了。”
黑暗中陆停有些委屈地眨了眨眼：“我只是好奇，你的腹肌到底有几块，毕竟我这样的技术工种没有嘛。”
白郅挑眉，也躺了下来，和陆停面对面，又掐了掐陆停的脸：“摸出来了？”
“六块，身材果然不错。”
面对如此直接的夸奖，白郅不禁失笑，假装正经地咳嗽了两声，把陆停的头往墙壁那边推了推：“行了，睡觉，早起干活。”
已经适应了黑暗环境的陆停看着白郅闭上了眼，两人隔着各自的被子像条界限，倒确实像小时候一起睡的场景。小时候两人第一次一起睡的时候是盖一床被子的，但陆停半夜抢了被子蜷成一团，第二天顶着黑眼圈还感冒了的白郅就吸着鼻涕自己扛了一床被子进房间。
听着白郅逐渐平稳的呼吸声，陆停也闭上了眼，本以为早上睡太多应该睡不着的自己竟也慢慢陷入了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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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个血红的梦境，熟悉又让人厌恶，不过这次的梦似乎清晰了一些，陆停能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梦里，只是挣不开，醒不来。
他浸在一片沸腾着的血池里，从底部升起的血泡在他耳边炸开，溅了一脸。有很多黏腻的手抓着他的脚踝，抱着他的腰，勾着他的脖子。
他被拽得不断下沉，头顶被血液没过，但并没有窒息感。他在无边的血色中睁开眼，身边全是不曾离去得不到超度的亡灵。他们一齐在朝陆停说话，喋喋不休，每个人都发出一团噪音，汇聚在一起一个也听不清，只震得人头疼。
陆停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长柄镰刀，没有任何犹豫，他用力一挥，那些嘈杂的人影全都消失了，所有声音突然在这一刻变成一长串诡异的笑声，随即消散。
血池消散，场景突然转到了一个有着月光的房子里。成年的陆停在阴影里看着幼童陆停被一个男人扯着后领在地上拖拽，发出呜咽声，光着的双脚被冻得发红。施暴男人的脸依旧是模糊的一团，幼小版的陆停被扔到餐桌上，像待宰的美味食物。
身上的衣物在挣扎中被扒干净，嘴里被塞了抹布，不值钱的眼泪滚烫地掉在桌上。月光像记录者，投下的影子在地上放映无声默片，肮脏而又明亮。
成年的陆停不动声色地看着这场不知道见过多少次的场景，缓缓走出阴影，居高临下看着餐桌上的两个人。他手里又多了一把斧头，眼神平静，举了起来。
但突然地，也是第一次，他突然抬头望了望漆黑的门口过道，仿佛看到了一双正在窥视的眼睛。他低下头，又看到了不加掩饰的幼小的陆停，泪眼朦胧中，弥散着的巨大而恐怖杀意。
手里的斧头“哐当”一声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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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停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胸口随着急促的粗喘不断起伏，不久前刚打了绷带的左手无意识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不断摩擦着伤口，直冲头顶的钝痛仿佛昭示着梦境与清醒的区别。
陆停茫然地睁着眼，天还没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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