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间死寂的沉默被手机震动的声响打断。
陆停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一瞬间有些庆幸电话来得正是时候，但在他垂眸看到来电显示时眼神不自觉地沉了沉。
手机还在他手上震动着，他的指尖在接听按钮上顿了片刻，随后转身走了好几步，直到走廊尽头拐角处才停下。
陆停背靠着墙壁，听着白郅没有追过来的动作，闭上眼，仰起头抵着墙，声线在接起电话的一瞬间柔和起来，像风沉入湖底。
“怎么了，淑仪。”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立即说话，听筒里传来一阵窸窣声，像塑料袋被揉成一团发出的声音。过了几秒，突然出现了一个脆生生的童音。
“爸爸。”
陆停眯了眯眼，重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上的号码，又重新把手机放回了耳边。
听筒里传来的只有那头浅浅的呼吸声，陆停也不说话，两方都沉默着，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电话持续了三分多钟，仅有开头的两句对话，冗长的沉默后是电话那头率先结束了通话。
陆停的手指摩挲着手机屏幕，盯着通话记录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最后指尖一划删掉了通讯记录。
——不知道是哪儿来的便宜儿子。
陆停敛了敛有些过于阴沉的脸色，走出拐角却没看到白郅，再一推审讯室旁边的门，里面只有董泽。
“他们人呢？”陆停随意找了张凳子坐下，用桌上的剪刀剪开了手上沾血的绷带。
董泽皱了皱眉看单向玻璃后似乎已经恢复冷静的唐懿之：“都去学校找他刚刚提的死人了。”
陆停轻笑一声：“那董副队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
“我希望是假的。”
陆停把拆下来的绷带随手扔进了垃圾桶，血又开始从手心里一滴一滴地流，打在黑色垃圾袋上，发出沉闷而黏腻的打击音。
“可我认为他的话里只有那句学校里有尸体是真的。”
董泽把手上的资料在桌上靠了靠，沉默了片刻才道：“陆停，你是不是很高兴？”
陆停抬头看了一眼董泽，有些好笑道：“董副队怎么会这样认为？”
“你对犯罪一事，兴趣大于憎恶，是不是？你对生死好像没有任何敬畏。”
陆停依旧看着自己的血不断在流，低低地笑了起来。这个叫董泽的人，看人实在是有一手。
房间里只有陆停和董泽两个人，陆停也坦然地直接点了点头：“是，你说的没错。所以我不能是个警察，我只能是个研究犯罪的学者。”
“董泽，你真的很厉害。”陆停继续发自内心地赞扬了一句。
董泽把手上的资料都理好，抬眼看了一下陆停，没再说话，直接走出了房间。而陆停也不在意，自顾自地从口袋里摸出随身带的标着维C的小瓶子，从里边倒出小白片，接了小半杯水就着服了。
过了好一会儿看着手上的血不太流了，陆停自己去洗手间里重新处理了下伤口。
水龙头的水哗哗的流，陆停两只手都缠着绷带，撑在洗手台两侧。洗手台前镜子里的人脸上没什么表情，本来温温柔柔的眼突然间显得冰冷又刻薄。
他微微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很久才抬了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指尖轻轻抚上镜面，顺着镜中自己的嘴唇画出一个轻微的弧度，再放下手时，本人也已经轻轻松松地挂上了微笑，嘴角勾出了一模一样的角度。看起来人畜无害，温文尔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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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案组的大办公室里除了陆停空无一人，都出动去了学校，而董泽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陆停坐在办公桌前，左手端了杯咖啡，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键盘码着代码，一看就有些心不在焉。
几个小时前还阳光明媚的天突然变了脸，窗外狂风大作，吹打着树叶打在玻璃上发出怪响，五点多的天暗沉得可怕。
——山雨欲来。
陆停合上笔记本电脑，突然有些心烦，从抽屉里摸了包烟，盒子朝下对着手心拍了拍，接着撕开锡纸，熟练地取出一根点上，缓步走到了落地窗边。
他的本意只是随便看看外边的风景，却刚好看到一辆黑色的警用车开进了警局大门，上边的人陆陆续续下了车，刚好是几个小时前离开的重案组成员们。
看着众人略显沉重的表情，大概是真的找到了尸体，陆停心想。
他的目光习惯性地搜寻着白郅的身影，很快便锁定了目标，眼里的光瞬间鲜活了起来。但那人好像头顶长了眼睛，竟刚好抬头看向这边，两人目光相撞，但那人瞬间皱了眉，眼里似乎有些不悦。
陆停看着手里抽了一半的烟，突然觉得自己像被抓奸在床一样窘迫，瞬间有些想开口辩解，但又知道现在那人听不到，只干巴巴地欲盖弥彰似的把手背在了身后。
——苍天作证，他这一天就抽了这一根烟，还刚好被逮住了，实在是冤。
于是陆停最后猛吸了一口，踩着电梯开门的最后关头把烟给灭了，接了杯水在办公室门前等着众人，一副纯良的样子。
“怎么样，找到什么了？”陆停随便问了句先进门的叶溪然。
“哎，真找到尸体了，悠闲的日子一去不复返。”跟在后边的叶铮然有气无力地代替哥哥回答道。
陆停压根儿不关心这个答案，刚伸出脖子想瞄一瞄后头的白大队长就被一只大手把头摁了回去：“你刚刚在干嘛？我闻到烟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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