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灰紫色的空间，像是被浓雾包裹着，天空中垂下无数长长的飘带，而脚下确实一座废墟。
“这里没有印记，看来是发生过让你难以忘记的事情。”北洛看了看脚下的石板，上面刻着精美的花纹，这样细致……可见当时发生的事情，多么令她印象深刻。
云无月脚步停了一下，“的确……有一些教训。”
关于穹窿国的记忆其实并不多，她几句便讲完了，更多的记忆，是在那座暗无天日的圣坛。
“他将我囚禁在那里，日夜遭受刀锯之刑，无非是想让我有朝一日转念……”
“两百一十六年间，我未有一日放弃修炼，终是能破印而出。”
云无月声音淡淡，北洛却不由得心疼起来，两百多年么……
他了解云无月，“那你必定是要报仇。”
“自然。”云无月背过身去，“我毁去圣坛，从庙宇深处把那个和尚带走，把他投进了魔域深处。”
云无月风轻云淡，根本不在乎那些，“一开始他是大声呵斥，后来再没了声音，想必是被群魔吞噬了吧……”
北洛挑眉，被群魔吞噬，倒是个好法子……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云无月见他没说话，继续道：“但在这之后，发生了一些我所料未及之事。"
她带走了穹窿国国师，却没想到那个和尚对穹窿国那样重要，那个国家重视信仰，国师被带走，圣坛被毁，加上那和尚弟子未得真传……
那样一个国度，竟然短短数十年就灭亡了。
“你是觉得……不该取了他的命？”
云无月摇摇头： “我从未后悔。”
只是在那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思考，她的出现是不是成为一个太过突然的契机，带来无法挽回的转变，人的国度本就风流云散，王朝迭起，她本不该介入。
“谁又有未卜先知的本事，那什么国师抓你的时候，不直还做着什么称心如意的美梦呢……”北洛一点也不在意，贪婪就该有贪婪的下场。
“你不觉得我害了很多人？”云无月问道，虽然她无所谓这些，但是：“在那国师眼里，包括绝大多数人眼中，魇是一种邪恶的存在，人族有句话‘非我族类，必有异心’——”
她看着北洛，轻声道：“他们杀我，是斩妖除魔，我们杀他，却是为害人间……无论对错。”
北洛抿了抿嘴唇，他想起幼时那一点模糊的记忆，“我明白……若不是遇上老师师娘，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灰色的飘带在空中漂浮不定，印着的古老的佛像庄严肃穆，悲悯众生。
“只求无愧于心罢了……”北洛低低道。
“人族的记忆，不过几十年……而同样的事情，却会重复上演，你活的越久，就越不会在意这些了。”
周围暗了下去，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再次恢复光明，周围已经大变了模样。
他们来到了白梦泽，云无月灵境最深处。
白梦泽。
上一次见到这个地方，没注意这里，现在看起来……倒是一处好地方。
北洛朝云无月走了过去，陪她在大泽边坐下。
想了许久，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夜长庚和她……
云无月平淡地给他解释了魇的声音怎么来的，她的声音又是怎么被夜长庚设计走的。
“……我幼时不懂那些，还盼望着长大了，给缙云唱歌听。”云无月闭上了眼睛，缙云不过几十年寿命，魇的成长却需要很久，那时她不懂……如今懂了，却又唱不了歌了。
……
灵力风暴还要一会儿，云无月见他对这里有点好奇，便带随处逛逛。
沿着小路，两人往深处走去，北洛忽然停了脚步。
他看见一块石头。
上面写了一个字，虽然是很久以前的文字，却也不难认——
云。
他继续往里走，越到深处，植被越多，一种奇特的花也越来越多。
他停在一处花丛前，问道：“这花，叫什么名字？”
“刺荆心。”
“荆棘吗？”
“对，”云无月慢慢蹲下来，看着那些美丽的花，“它原本长在一个离轩辕丘很远的地方，需得穿过层层荆棘，才能到达那里。”
“缙云和他的朋友去过那里，于是便给我带回了这一株，后来长成了许多，可他却再也见不到了。”
云无月有些哀伤，
“沧海桑田，连白梦泽都不在了。”
北洛心中有些触动，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云无月脸上这般怀念的表情，白梦泽……对她的意义这样重要吗？
玄戈说她在古厝回廊里修养了四百年，而他第一次见到她，就是在她为自己构造的梦中，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白梦泽。
很多很多年以后，等他也不在这个世界了，云无月是否还记得，那天穿过大泽的迷雾，站在水泊另一岸边，遥望她的那只辟邪呢？
他抱胸淡淡道：“再好看，梦里也是梦里，回忆也只能都是回忆罢了。”
“这世上的花千千万万，以后我给你找别的。”
……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鄢陵，再还没遇见北洛他们时，她在鄢陵也待过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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