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左卫门请来的茶师,乃是道中高手,不但能做茶百戏,还精于识物辨器,尤其是泡茶用的碗、杯、洗、盏。
拿起那星目茶碗端详了许久之后,那茶师沉吟道:“这茶碗制作的年代看起来并不久远,至多不会超过百年。而且,胎色不正,釉色不纯,似乎并非是真正的汝窑所出。”
陈名城的心当即就凉了半截。
朱成功更是勃然大怒,骂道:“老匹夫果然使诈!”
七左卫门却道:“兄长先不必着恼,看看茶百戏之效如何。”
所谓的茶百戏,又唤作“水丹青”,或称之为“斗茶”,据称是源于大唐时候,等到宋代,上至皇室贵胄,下至文人墨客,将茶百戏推崇到了极致,卜术一脉的高手,更是能用茶百戏进行占卜,以窥测天机,可谓是一项绝技。
宋朝灭亡之后,此技在中土渐渐失传,但是随着当年赵宋王室的一支遗民东渡日本,这茶百戏又在日本生根发芽,流传了下来。
那茶师也是高手,下汤运匕,暗施妙诀,使得那茶汤纹水脉络渐成物象,眨眼间如花似草,纤巧如画,令陈名城等人叹为观止,不过,很快,那图纹就散灭了。
就好似昙花一现。
七左卫门皱起了眉头,说道:“不是,不是,这不是那只茶碗。当初德川家光邀请大名、藩主相聚之时,我曾亲眼瞧见,那星目茶碗之中一旦着水泡茶,根本不用茶师费功夫,自己便能现出异样的图文来。与眼前的这个迥然不同,完全是天壤之别!”
朱成功起身就抓起了那赝品,准备朝地上给摔碎。
陈名城一把按住了朱成功的手腕,说道:“贤弟莫要毁了它。”
朱成功愤愤说道:“上了德川家光的大当,还留着这赝品做什么?”
陈名城道:“我等真心实意要买那星目茶碗,德川家光若是不给,直接拒绝也便是了,可是他明明答应了,还白纸黑字、画押上印,到最终却弄了个赝品给咱们,明摆着是欺负我等有眼无珠。既然他如此不仁,也休要怪我等不义了。他要以假乱真,我们便李代桃僵。如何?”
朱成功一愣,道:“哥哥的意思是,用这只赝品去偷偷换了那真的出来?”
“不错。”陈名城道:“这样也好过直接去偷,偷的话,显不出来是咱们做的,换的话,便是咱们明摆着要给他点颜色看看。而且日后德川家光发觉,也必定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朱成功笑道:“好,哥哥这主意不错!”
陈名城看向七左卫门道:“就是贤弟你以后还要留在日本,这样做的话,会不会叫德川家光留恨于你?”
七左卫门摇头道:“只要你们都走了,母亲也走了,我在日本便无事。德川家光碍于郑家的势力,也不会拿我怎么样的。再说了,他若是动了我,还怎么克扣郑家海上贸易的钱?”
“说的也是。”陈名城笑道:“既是这样,愚兄今晚便要夜探他的将军府,寻找那只真的茶碗下落。”
七左卫门道:“将军府之中,高手众多,哥哥可要帮手?”
陈名城摇头道:“不必了。今天见识了斋藤飞龙和九鬼千代,愚兄心中对他们的本事已经有了了解。他们若是仗着人多与我光明正大的比试,我或许难以以寡击众,可是我施展手段,神不知鬼不觉的纵横来去,料想这幕府之中,无人能留得住我。”
朱成功笑道:“哥哥不妨故意弄出点动静来,也搓一搓他们的威风!叫他们知道,并非幕府之中的高手,就天下第一了。山外有山,楼外有楼,强中自有强中手!”
陈名城道:“届时见机行事,愚兄自有安排。”
是夜,陈名城换了一身夜行衣,打扮的如同日本武士一样,带了龙渊剑,悄然出门而去。
已经来德川家光的将军府数次了,陈名城轻车熟路,很快便到了墙外。
运起六相全功之中的“千闻”,陈名城仔细倾听着四周的动静,找了一处僻静地,施展了个“腾挪术”,几乎是直上直下,却又毫无声息的落入墙内。
他那一双夜眼,在暗中幽幽闪烁,仔细打量着周遭。
这府邸很大,真的茶碗也不知道藏在何处,陈名城不敢造次,打定主意要按捺心性,慢慢的寻找。
料想那样的至宝,也不会放在寻常的所在,仆从、女眷所在的宅院里定然是没有的,陈名城也就略了过去。
期间,陈名城也躲过了不少巡夜的武士,并未露出痕迹。
绕过一片花丛,转到另一处隐秘幽静的居室之外,陈名城听见里面有人说话:“斋藤先生,将军说要我带你去挑选刀剑,你便跟我同去吧。”
“是,大老。”
接着便是一阵脚步轻移声。
陈名城心中暗忖:“德川家光收藏名刀名剑的地方,说不定也是收藏其他宝物的地方。我且跟随他们过去。”
当下,陈名城悄然跟着两人,其中一个自然是斋藤龙飞,另一人则是白天所见的那名捧走雷彻刀的老仆。
陈名城不知道的是,这名老仆叫做酒井忠胜,在将军府中的地位极高,可以说是德川家族的家臣之首,是心腹中的心腹,便是斋藤龙飞,对他也是极为尊重,不敢有丝毫的不敬。
斋藤龙飞与酒井忠胜并未发觉陈名城的追踪,沿途也无什么话说,径直到了一片水塘边,水塘的中心,有片土壤堆高的小岛,岛上矗立着一座屋子,中间有木桩与岸上相连,酒井忠胜在前,斋藤龙飞在后,一步一步踏着木桩过去。
陈名城等他们走的稍稍远了,才轻点木桩,飘然跟上。
水心岛上也有武士守卫,见了酒井忠胜,纷纷躬身行礼,就趁着他们低头的瞬间,陈名城飞身而过,飘到了那岛上房屋的屋脊之上,伏下了身子不动。
陈名城想的是,斋藤龙飞虽然本事不如自己,可如果跟他交起手来,也得数招开外才能将他击败,若是他呼喊起来,便是大麻烦,所以有斋藤龙飞在的时候,便暂且不动声色,只等他离开了此地,自己再行动不迟。
那时候,躲过岛上的武士,寻机进入屋子里一探究竟,应该也不会很难。
喜欢十大国宝:困龙局请大家收藏:(www.shucangxs.com)十大国宝:困龙局书仓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